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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顺着偌大的书院仔仔细细找了一圈,依然一无所获,倒是兜兜转转又来到了书院的大门。
“算了,我们回去吧。”姜沅叹息一声,总算明白了游园会到底是什么,“或许根本就不存在这个地方,不过是刘琼哄骗我们过来的托词罢了。”
他兴意阑珊地拉着邵煊离开,却被门口的老头拦住了去路。
“呦,小哥儿,你怎么这么早就出来了?”他的手里握着一个酒壶,半醉半醒地眯着眼睛说。
“里面没有我想去的地方,我就出来了。”姜沅说。
“嗯?没有你想去的地方?听说那湖心亭今日有一场秋日诗会,你怎地不过去看看,那边人可多着呢。”
“我并不擅长写诗,去了也无大用。”
老头仰起头又喝了一口酒:“那你想去的地方在哪?我在书院也快六十年了,或许我知道那个地方在哪。”
邵煊只当他喝高了:“爷爷,你瞧着也不过六十岁,难不成从小到大一直待在书院里头?”
老头对他的话不置一词,他意味深长地看了邵煊一眼,继续等着姜沅回答。
“我听说游园会有一处专供前来的老师交流经验之地,不过我在书院内找了一圈也没发现这个地方。”
老头坐直了身体:“你对那些吟诗作对的游乐不感兴趣,想去学习怎样更好的当一位老师?”
“我们书院满打满算建成还没一年,我此前也没有教导学生的经验,如今我还在磕磕绊绊的摸索。如果有前辈愿意教我,那自然更好。”姜沅和他坦白了自己的心里话。
“书院现在已经没这种地方了。”老头神色难辨地说。
这样的结果在姜沅意料之内,反正天色还早,他就和老头多聊了几句:“如果我早知道的话就不来了。”
今天和宝宝分开的时候,他在罗婶怀里哭的可可怜了。有这一天假,原本他可以在家陪宝宝玩一整天。
老头又闷闷地喝了一口酒。姜沅看出他心情不好:“爷爷,你是不是也觉得这样的游园会没意思?”
“我何止觉得没意思,简直是恶心透顶。”老头把酒壶往桌子上一摔,“让那个不争气的东西糟蹋的,外面其他几个书院的老头都在笑话我。”
邵煊听出他话里有话:“……那个不争气的东西?”
“嗯,就是我儿子,现在柳青书院的山长。”老头用最平淡的语气说最让人惊讶的话,“一开始的游园会是我一手办起来的,那时城中各处书院的老师都争着参加。那孽子接手后,这游园会便一届不如一届,现在除却那些年轻人,城里有威望的老家伙没一个愿意过来了。”
邵煊和姜沅也不知道说什么,没想到这个其貌不扬,负责看大门的老头,居然是柳青书院的前任山长。
或许是有人陪着说话,老头絮絮叨叨地说着自己的不满:“我让他不要招那些大族的学生他不听,非说要用他们交来的束脩建设书院。我难道还不知道他吗?那钱花哪里去了不用想我都知道。咱们柳青书院可是柳城老牌书院,从咱们书院出来的官老爷不胜枚举,如今看来,是要败落在那逆子的手里了……”
他落寞地笑了笑:“现在我不过是个糟老头子,书院也没人愿意听我说话了,我又能怎么办呢?”
姜沅听着痛心,不过柳青书院的事他们插不了手,只好陪着老头一起沉默。
“我在书院教了四十年的书,从来没有离开过这里,是时候出去散散心了。”一片寂静中,老头重新振作起来,“小哥儿,我觉得你们那桃花荡,应该就是一个好去处。”
第一百零九章
一个秋高气爽的午后, 柳青书院的看门老头骑着一只小毛驴,肩上挑着一根细长的竹竿,竹竿的另一头绑着一个小包袱, 就这么摇摇晃晃悠悠闲闲地来了桃花荡。
“这地方果然和我想的差不多,桃花荡是个散心的好去处。”老头的手里握着一个硕大的毛桃, 是从书院门口的桃树上摘下来的。
他随意地在衣裳上擦了擦桃子, 然后满足的喟叹一声:“甜。”
等把桃子吃完, 他把剩下的桃核随手一扔,然后扛着竹竿站在窗边看姜沅上课。
姜沅一只手捧着书本,另外一只手拿着戒尺, 讲桌下的学生目光炯炯有神,正全神贯注地听姜沅讲着策论。
“朱鹭, 你来说,若是你遇到这种情况, 你会怎么做?”姜沅一抬头, 意外发现了窗外站着的老头。
“您怎么来了?”姜沅面色讶然, 挥手让站起来的朱鹭坐下去,打开门让老头进来。
他说的要来桃花荡散心,姜沅只当是一句玩笑话,没想到他真的过来了。
老头环视一周:“这是你们书院全部的学生?少是少了点,不过倒是方便上课。”
“先下课吧。”姜沅对着孩子们挥了挥手,原本端坐在板凳上的孩子站起来,三三两两, 叽叽喳喳地往外面跑去。
天气凉爽之后,漫山遍野都是他们玩乐的好去处, 下课是他们一整天最开心的时候。
二蛋跟个猴子一样蹿上树,然后从树上摘下红彤彤的轰柿, 其他几个小孩就负责抬高双手去接。
老头瞧着有趣:“他们也太活泼了些,这爬上爬下的也不嫌累。”
“皮实着呢。”姜沅摇摇头,“树上的那个孩子上次不小心从树上掉下来扭伤了脚,硬是忍着一声没吭,还是我发现他走路不太对劲,才让阿煊背着他去看了郎中。”眼膳汀
“他叫什么名字?”
“大名叫施铭,不过我们村子里一般就叫他二蛋。”
姜沅捡着书院有趣的事讲给老头听,把老头乐得哈哈大笑。等笑够了,老头把竹竿上挑着的包袱拿在手里:“小哥儿,你看我能不能到你们丹墀书院教书?”
“这……”姜沅一时间犹豫了,面前的老头可是柳青书院的前任山长,丹墀不过一座小庙,真的能请回来这样一尊大佛吗?
老头立马换上可怜兮兮的表情,用衣袖擦着眼角并不存在的眼泪:“我知道你们都嫌我一把年纪,不过我还没到老糊涂的地步,教书这事我可不含糊。”
“没,没人嫌您年纪大。”姜沅还以为他真的哭了,连忙从袖子里抽出帕子给他擦眼泪,“只是乡野孩子愚笨,不像柳青书院的学生那般有悟性,我怕您在这不习惯。”
“你这说的是哪里话?”老头吹胡子瞪眼道,“我瞧着他们不比柳青书院的孩子差。你作为他们老师,这话让他们听了不好,往后别说了。”
两个书院的学生基础不一,柳青书院招生门槛高,学生大多有着真才实学,而丹墀书院的大多数学生资质并不算好,很多简单的道理也做不到一点就通。
姜沅这么说只是怕老头情不自禁拿两个书院的学生作比较,到时候伤心的只有他们桃花荡的孩子。不过听老头说话的语气,倒是他多虑了。
“你就说,我能不能留在这里?”老头见姜沅久久不说话有些心急,“你虽然是个小哥儿,但比我那不成器的儿子好多了,他资质平庸胸无点墨,我们父子话不投机半句多,我倒是觉得与你意趣相投。”
姜沅知道他在谦虚,作为柳青书院的山长,不说满腹经纶那也是学富五车,远远谈不上胸无点墨。
姜沅看着他带过来的小包袱无奈一笑:“你都把包袱带过来了,我说不行你也不会离开吧。”
老头笑眯眯地拍了拍自己鼓囊囊的小包袱:“今天不行就明天,明天不行就后天,早晚有一天你会同意。”
他就这么在桃花荡安顿下来了。
老头在城里过了大半辈子,到了花甲之年,还没怎么出过远门。他家境还算殷实,这么大岁数了从没下过田,倒是在桃花荡体验了一把割稻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