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彩绳飘飘九霄舞,情思惘惘十年磨(上)12(2 / 2)

自从传来上游武昌汉阳被短毛匪攻破以来,这十几日安庆府内是人心惶惶、一夕数惊。周边乡绅或涌入府城托庇,或涌出府城避难,天天在城门口挤得人仰马翻。如此混乱数日之后,府尹李之清为防匪探潜入,下令严守城门只出不进。

这一日,城门外来了个杂耍班子,因为无法进城,便在城门外空地摆了个台子表演。只是台子刚搭好,就被守门的哨总赶得远远的,不许在城门口逗留。戏班子只能又选了一块码头侧方的空地,离城门三里地左右。因为码头的缘故,这里也算人流密集,周围乡镇的卖菜农户进不了城的也在这块区域摆摊,形成了一个集市。

小单玲却是很不高兴的说道,“咱们脚都走烂了,又兜兜转转回到长江边上,还不如直接乘船过来,提前几天也能进城,多挣几个赏钱。有钱人可都在府城里呢。”

单北冷怒道,“你这小丫头好不晓事。我们这二十来人两大车,哪就那么容易找到货船可捎带我们?就算有船,船资要多少你知道么?咱们走江湖卖艺,就在一个走字,哪有悠哉哉坐船的老爷命。”

小丫头嘟着嘴不说话。场中已经开始表演起来。柱子将一杆近十米长的竹子顶在肩膀上,高高的竖向天空。大毛三步两步的顺着竹竿爬到竿顶,手脚勾住竹竿,做出倒立、平举、翱翔等各种姿势。四周已围了一圈人,主要是些停船在此的船夫水手。集市里卖菜的农夫哪里舍得丢了自己的摊子和生意过来。班子里的宋小川、赵恩子等人也在围观人群中,此时带头鼓掌喝起彩。

接着二毛也爬了上去。两人在竿上移动换位,手脚相接,肢体堆叠。此中种种惊险,下面的人看得也是心都提起来了。那竹竿似乎也是颇为沉重,时间稍长,柱子顶着竹竿的肩膀似乎有些承受不住,在微微颤动,使得竹竿和其上的两人也是一阵晃动。下面人惊呼出声之时,小毛已是倏忽滑下,一个跟斗稳稳的落在地上。紧接着大毛也头下脚上的滑了下来,伸手在柱子头上一撑,一个空翻落地。

“好!”围着的众人皆是鼓掌叫好。陆陆续续有人往圈内的钵碗中投了些铜板。

柱子却没把竹竿放下,只是从右肩挪到左肩,双膝微屈做了个马步状,双手托举在腹前。单玲小跑两步,跳起身来,一只脚踩在柱子托举的手上一蹬,蹿上了竹竿,只两三步便爬到竿顶。她一只脚勾着杆子,一只脚撑着,摆出一个身体斜立在竹竿上的姿势,引得下面一阵喝彩。

等下面喝彩声稍停,单玲解下腰间绑着的彩绳,彩绳的一端结了个环,一端绑着柄细细的飞镖。她将绳镖的各种动作缠绕抡击、抛扫摆收各演了一遍,单北冷“铛”的一声敲了一下手中的铜锣,大声道,“诸位乡亲父老,我等初到贵地,一不求名、二不求利,只求混个温饱。诸位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谢谢诸位老少爷们。”

说完从地上的碗中取了个铜板,往天上一抛,单玲绳镖舞出,一声清脆的金属碰撞响,飞镖已穿过铜钱的方口,将铜钱串在了绳上。围观之人喝彩刚起,单北冷说道,“小小游戏,献丑了,诸位多包涵。诸位也可试试,只要铜钱落地,我不仅交还铜钱还多赔一枚。若是铜钱被绳镖收走,那我就谢诸位慷慨了。哎,一个个来。一次最多3个铜钱啊!”

话音未落,早有几个人上来跃跃欲试。单玲一一应付,绳镖连闪,将几人的铜钱都收了去。最后一人不甘,又取出一个铜钱轻轻一抛,刚过了他头顶就落下。

“兄弟,你这也太...”单北冷话未说完,众人眼前一闪,细微的声音一响,绳镖已穿过钱口,将钱钉在地上。那人的几缕头发被绳镖带过,断发在风中缓缓落下。

曾小川看得也是暗自赞叹。想不到这么个小姑娘竟有这么一手漂亮的功夫。忽听的身畔头顶也是一身大喝,“好...”。转眼看去,不知何时来了一队官兵,都身着蓝色的鸳鸯战袄,腰间挎着黑鞘军刀。为首的人骑着一匹马,身着六朵云的蓝色窄袖方领官服,双颊瘦削,脸如刀刻。那叫好的大喝声正是从他嘴里出来的。

“你是班头?”那人在马上问单北冷道。

“正是,小人单北冷,不知官爷可是有用到小人的地方?”单北冷低头躬身问道。

“本官张为新,安庆府守旗。家母明日过寿,你随我入城献艺如何?”

单北冷自是没有不应的道理,堆着笑脸答应下来。张为新的亲兵便上前与单北冷谈价钱,张为新却冲单玲招招手道,“小丫头,你下来!”

单玲将绳镖末端的环往竹竿顶上一套,一脚勾着绳索,斜着就滑了下来。张为新笑问道,“小丫头真是利落。你还会什么表演?”

单玲说道,“我就学了这三样,嗯...顶竿、走绳、绳镖。不过我们班子里还有很多节目。”

“哦,都有哪些啊!”

“柱子大毛二毛的顶竿,小刀哥的飞刀,大志哥的跳丸,彭叔的木偶戏,费叔他们的丑戏,”单玲掰着手指数道,又指着曾小川,“还有钟凡哥的幻术可厉害啦,有三仙归洞、五鬼搬运”。

“五鬼搬运?这可从未见过,且演来看看。”张为新说着,从身上解下个钱包,居高临下的抛给曾小川,“就搬运它。演的好这钱包就给你。”

曾小川无奈,接了钱包,托在手上,拿了块布盖着。然后喝一声“看好了,看好了!走...”,再掀开布,手上已空无一物。曾小川指着马背道,“在那里”。

张为新低头一看,果然马背上落着那个钱包。“好!好!好!”,张为新连说三个好字,满意的收起钱包,问单北冷道,“可谈好了?准备准备,收拾东西,跟我走吧!”

戏班子众人对围观人群团团施礼,道了个歉,又重新装车,跟着官兵往府城进去。进了城门,来到瓮城之中,长长的甬道中没有什么普通百姓。大战将至,气氛有些凝重。城墙上甬道中三三两两的士兵或坐或站着,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走过。

快走出城门甬道时,一个家丁打扮的人打马从城内疾驰而来,见到张为新急勒马跳下,跪在地上说道,“二爷,老夫人正让小人去找您。三爷被兵备道的人抓去了防御使衙门。”

“你起来凑近了说话,到底怎么回事?”张为新阴沉着脸说道,骑马又往前走了几步,离开了人群,跳下马来。那家丁跟上去,与张为新说了好一会儿,其间张为新还扫了戏班众人一眼,看的单北冷心下一凛,升起不妙的感觉。

张为新重新上马,招手又叫了一队士兵过来,冷冷的扫了戏班子一眼,喝道,“都拿下!”

单北冷抬脚踢翻了冲上来的两个士兵,问张为新道,“守旗大人,这是何意?小人一向奉公守法,虽在江南有个匪号叫神拳无影,可从未做过偷鸡摸狗伤天害理的事情,还请守旗大人明察!”

“怎么,你还敢反抗?”张为新阴沉的说道,“本官奉防御使大人之命巡视四乡,捉拿粤匪奸细。你们是不是奸细,且随我去衙门甄别。若是清白,自会放归尔等。若是此时反抗,休怪本官格杀勿论!”

单北冷犹豫片刻,叹了口气,士兵们一拥而上,将众人都绑上。单玲挣扎着不肯,张为新说道,“这女娃就不用绑了,把她绳镖收了。”又对单玲说道,“你若老老实实的,我也不给你难堪。否则,你父亲同伴都会被你连累。”

曾小川也被绑了起来,绳子勒的很紧,刚长好的肋骨也被勒得生疼。他心里倒是不惧,以他的空间挪移能力,逃走怕是不难。只是单家父女和班子众人却是顾不上了。他们与己有恩,那小丫头也颇为讨喜。自己若是不顾而走,总是有愧疚之感,还是静观待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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