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稚子大言平顺策,小民岂容登殿阁(上)20(1 / 2)
曾小川回到营中,小营众人也已回来。曾小川便让大毛召宋忠平过来,吩咐他继续教识字课。反正儿歌基本都已教了,剩下的语文内容曾小川也不擅长。
此时窗外传来单玲的哼歌声,“赶鸭的老爷爷,胡子白花花。会唱歌来会跳舞还会说笑话...”。曾小川不禁暗笑,单玲却已推门进来,对曾小川笑道,“钟凡哥,你回来啦。”
不等曾小川打招呼回来,单玲又说道,“钟凡哥,你看到那个女状元了没有?”曾小川笑着点点头,说道,“你专心听我的课,以后也能考状元。”
单玲说道,“爹爹和费爷爷都说这太平天国不好,心心念着想逃到朝廷那去,我却觉得这里也没什么不好,朝廷那里他能当上官么?朝廷那里女人能科考么?”
曾小川这才想起单北冷身上还有个御林侍卫的官衔,不禁笑道,“想不到你还是个官迷?”
单玲嘟嘴说道,“什么呀?你才是官迷。费爷爷说了,你为了做官冒充别人弟弟。”
曾小川感到有点尴尬,问道,“你还想不想让我教你考状元?”单玲努力的点头,说道,“嗯嗯,钟凡哥最好了。我以后考上状元,当上丞相,封你为大将军。”
“我早就是丞相啦!”曾小川敲敲她脑袋,说道。
“嗯?”单玲瞪大眼睛。
曾小川接下来问她上的课有什么不懂的地方,他可以给她开小灶。单玲想了想,问他鸭蛋是什么意思。
“什么鸭蛋?”曾小川问道。
“就是数鸭子里面,小孩,小孩,快快上学校,别考个鸭蛋抱回家,别考个鸭蛋抱回家”,单玲唱了两句,说道,“范汝增说就是用火烤鸭蛋,烤熟了抱回家。我觉得不是。”
“聪明,”曾小川赞道,“这个是考试的考,不是烤肉的烤。这句话的意思我下学期教了你们阿拉伯数字的时候你们就懂了。”
下午曾水源领了几个乐师过来,让曾小川传授天王万岁歌。曾小川唱了十几遍,嗓子都要哑了。乐师记下了乐谱,一齐演奏了一番,由于古代五音中没有fa和xi,与原曲有些不同。曾小川虽然听了出来,也没提什么意见。曾水源与乐师也就告辞而去。
过得几日,单玲居然带了几个女子进童子营逛,里面竟然有傅善祥。曾小川大惊,这里虽然是童子营,14岁以上的小少年可也不少,那是古代可以成婚的年纪,东王怕不是要打翻了醋坛子。
曾小川与那几个女子施了礼,急匆匆拉着单玲到一旁问询。单玲说是在女馆认识的,已成为了好友,此番前来是听说这里授的课目不同寻常,特意来听上一节。
傅善祥见两小在一旁窃窃私语,轻笑一下,说道,“钟丞相不必多虑,我知道天朝男女大防极严,不过此次来是得了东王允许的。”
既是如此,那便没什么好担心的。曾小川稍松了一口气。又听傅善祥说道,“久闻钟丞相大名,作的歌曲都是广为传唱,那日的天王万岁歌更是前无古人。我少时也学过琴,钟丞相空闲之余当请钟丞相不吝赐教。”
曾小川听她话语,摸不清是否有讽刺之意,又被她容颜逼视,老脸一红,说道,“我其实不通乐律,那些宫商角徵羽更是完全看不懂,只是西洋乐稍懂一些。”
“我说曲调为何如此怪异,原来是受西洋乐的影响。”傅善祥问道,“那些儿歌是译的西洋人的儿歌,还是钟丞相自己作的?这般童趣却是极少见的。”
洋人那是没这几首儿歌的,所以虽然有些惭愧,曾小川还是厚着脸皮说是自己作的。傅善祥感慨道,“我最喜欢那首大树妈妈。”说罢叹了一口气,想起自己父母双亡前的日子,“钟丞相想必幼时是过得极好极快乐的。”
单玲说道,“我也最喜欢那首”,说罢低声哼道,“大树妈妈,个儿高,对着摇篮唱歌谣。摇啊摇,摇啊摇,摇篮里的小鸟睡着了...”唱着唱着叹了一口气,大概是想起自己的母亲。
曾小川笑问道,“你叹什么气?单叔对你多宠啊?”单玲回答道,“你不懂,嗯,虽然我小时候也挺快乐的。”
几个女子接下来旁听了曾小川的自然课。见有女客,学生们个个严肃认真,目不斜视,提问回答都是结结巴巴,引得曾小川暗暗撇嘴。
这堂课曾小川讲的是杠杆原理,拿了平常用的吊秤和城门绞盘举例,说的通俗易懂,下面的学生和访客都听明白了。傅善祥课后评价曾小川道,“钟丞相真是博学多才!”
...
五月上旬的一日,曾小川被召去天王府。英使文翰从上海乘蒸汽轮船来到天京外的江面上,求见天国掌权者进行外事交涉。因为曾小川曾是外国神父的徒弟,跟洋人打过交道,便召他来寻策问对。
只是文翰并没有随天国的船入天京城,而是驻泊在城外,只派了个翻译官密迪乐,由掌管城防的北王韦昌辉和翼王石达开接待。洪秀全让曾小川去北王府上与密迪乐见面,曾小川于是又匆忙赶往北王府。
到得北王府中,曾小川与两王见礼。向来高傲的石达开只微微颔首,韦昌辉却是热情异常,拉着曾小川坐下,说道,“这接洽洋兄弟之事,天王交与我等三人负责。听闻钟兄弟与洋人打过交道,一会儿还请兄弟多多出力。”
曾小川口头应道“这是自然”,心中却在犹豫是否该出这个头。一方面机会难得,自己以太平天国高层的身份易引起洋人重视,此时正是扩展洋人那里人脉的机会。另一方面跳得太欢会显得很异类,自己最近已经够高调的了,天王原本都要开始打压了。
东王的属官也来了一个,是东殿吏部一尚书李寿春,与北殿诸属官一道坐在殿中,等着密迪乐到来。
曾小川等的不耐烦时,有人进来报洋人到了。院中随即鼓乐齐鸣,曾小川听得出有二胡、古琴、锣鼓,演奏的正是天王万岁歌,副歌时还有唢呐乱入。好在没有人唱歌词,否则曾小川非脚趾抠地不可。
一个红发蓝眼的老外在执事官的陪同下走进厅来,弯腰行了一礼。石达开做了个止的手势,鼓乐声登时停了下来。石达开、韦昌辉沉着脸一言不发,曾小川看了看两人脸色,也不言语。
气氛渐渐变得僵硬,那老外用半生不熟的官话开口说道,“感谢两位王爷的接见。”他顿了一顿,见北王翼王都不搭茬,又说道,“嗯...刚才的乐曲很不错,完全跳出了东方音乐的风格,嗯...是进行曲的风格。”
韦昌辉终于开口道,“欢迎贵客远道而来,既然大家同为上帝的子女和信徒,那么彼此就是兄弟。不过该有的礼仪还是应该有。我和达开兄弟不过天王驾前一小卒,不在乎这个。但天王是万国共主,你们觐见之时需要行跪礼才是。”
那老外露出一个苦笑,说道,“今次文翰公使前来,希望能够得到天王与东王的接见。同时我们也声明一下我们对贵国与顺庭之间的战争的立场。我们将保持中立。同时我们也希望了解贵国下一步的军事行动是否会对我们在上海的商业活动构成威胁,以及贵国对我们与顺庭签订的江宁条约的态度。”
石达开挑眉道,“这中立是何意?洋兄弟们不是来朝拜天王的么?如今天王率我等收复新耶路撒冷,上帝天堂今在人间,洋兄弟此来归顺正是时候,从此与我等同保世界万国真主,收复神州,方不辜负上帝之深恩哪!”
那密迪乐神色变得错愕,结结巴巴的说道,“对不起,我对王爷的话听不太懂,能不能重复一下,说得慢一点?”
石达开转头看向曾小川,问道,“钟凡兄弟,你会不会洋文,能不能把我刚才说的话翻译给他听?”
曾小川直想捂脸,连忙摇头道,“我之前拜师的洋人神父平时与我说的也是官话,非洋人语言。翼王高看我了。”
接下来便是韦、石二人继续自说自话,密迪乐受不住,说道,“这些事情还是我国使者文翰先生同天王或者东王会面后再议吧?我们这里是否先定个拜访的时间?”
双方于是议定明日文翰进城拜访杨秀清。密迪乐告辞离去。曾小川也想要赶紧离开,却被韦昌辉叫住,让一起去见天王。
到得天王府中,杨秀清也在。韦昌辉叙述了一下今日会面的成果,洪秀全点头道,“那就秀清兄弟明日再探探那英夷的底细,看他是否真心来朝。若果能敬天从主,可以准他年年进贡、岁岁来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