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韩氏女雪夜得子 柳将军老年失长(2 / 2)
那些下人个个拜高踩低,知韩氏不得老爷夫人欢心,只随意就近请了个大夫。
大夫请过脉,只说是风寒侵袭,尚不碍事,开了一幅散热安神的方子,道每日按时服药即可。
两日过去,韩氏非但不见好转,反而更加沉重。柳默虽然尚年幼,每日守在床侧,不离半步。
柳聚过来探望,见韩氏病沉,忙自己骑了马,请了城中济世堂颇有声望的大夫前来看诊。
大夫细细把过脉,只叹息道:“生死有命,老夫也只能略尽人事罢了。”
只留下一方,其中有一味人参,必得三百年以上。
想韩氏在柳府,动用人参已是不能,何况还得三百年以上。
柳默无计可施,柳聚悄悄托了朋友,四处找寻。
然而,一时间也难有结果,柳聚便让丫鬟先以普通人参入药,一边加紧寻找。
只是韩氏此番病重,终不得治。
临终前,把柳默拉到身边,道:“默儿,生死有命,你不必太伤心。你需记得,无哀无喜,方得大安。”
纵有千言万语,奈何人生有尽。
柳默拜倒哭泣,秋棠并几个粗使下人也跪倒,一时哭成一处。
柳权此时方知韩氏病重一事,知道病逝,也只过来看了一眼,便走了。
钱氏只是差人过来传了丧葬之事。
到了大殓之日,只得一幅薄棺。
柳默跪于棺前,对柳权道:“父亲,母亲一生安静,与人无争,抚养孩儿克尽人母之职,是贤德良妻,请以厚礼葬之。”
柳权尚未开口,只听钱氏冷笑道:“你一个孩子,怎知家计艰难。如今这一家大小都要银子,这银子又不会自己长腿跑来。”
柳默也不理会钱氏,只向柳权跪道:“先有祖父之妾亡故,布匹绸缎,榆木棺敛之,生漆遍涂数次,诵经三日,请父亲遵先祖之仪。”
其色凛然,其情可悯。
柳权看他年纪幼小,却护母情切,虽然平素不大与自己亲近,到底也是柳家后人。
且他平日沉默寡言,不善言辞,今日这番话却大有丘壑,脸上倔强之气倒有几分像自己了。他也素知钱氏骄横,今日这葬仪确实简陋了些,便吩咐校尉李环重新购置榆木棺,按旧仪出殡。
此后柳默不愿离开馨兰苑,便仍由秋棠照顾起居。另有家生子勤羽陪伴读书,每日里只是读书习武,不问他事。除学里教授的典籍外,他常读母亲留下的一些经书,道法佛义皆熟读于胸。
次年柳权赴外省游历,带回来各式帛礼,柳默独相中一管长笛,碧绿青翠,发声清澈。柳权便请了乐师,教授他吹奏之法,从此柳默便笛不离身,自得其乐。
此次游历,柳权偶遇昔日征战时结交的边塞文官银光大夫唐增,两人脾性甚投。
这唐增现调任豫州刺史。
唐增膝下有一女,平日也读书习字,女红刺绣,比柳默小一岁,两人便结下姻亲。
柳权回府后,安排远送定礼至豫州,两下说妥,只待成年便结亲。
柳默听说此事,并不关心。
光阴荏苒,柳默已是弱冠之年,柳权不大理会诗书之事,让他自行冠字,他便自取字无言。
柳聚在父亲军中任校尉,已成家,娶的是少府监秦氏女,育有一子,方得三岁。
军中若有大事,柳权也常问他。
与邻国两次大战,柳聚皆冲锋在前,赫有战功。
柳权护国得力,圣旨下,许柳家后人世袭大将军之职。
因唐增再次调任到边塞,两家甚少来往,柳默与其女的亲事也一直搁置。
柳默对官中之事很少过问。因他不喜使兵刃,不愿就职军中。虽然自小勤学,却不愿参加朝廷应试。柳权只想着柳聚继承家业,倒也不太督促他,只给他捐了个典籍吏,负责修正各类典籍,是个劳而无功的闲职。
柳占成日与些官家子弟斗游走马,柳权几番责罚,也只是安分几日,过了仍照旧。其母陈氏原为丽香楼歌妓出身,让她教养柳占,只是让他更不像样。所以柳权平日不许陈氏过问柳占。钱氏只盼别人都不成器,让柳聚独占风头,也不管他。柳权平时事务繁多,也只是偶尔严厉几次。是以柳占自顾自己高乐,无人来管。
这年柳聚奉父亲之命,前往环州府衙送寿礼,贺环洲知府五十大寿。回来途中,就在柳家所在慕州城外,不幸为人所害,身死野外。
听闻此讯,第一个策马赶到的是素日兄弟情厚的柳默。
柳聚善使一把长剑,出剑极快,招招先发制人。但是,倒在血中的柳聚,剑未出鞘。
跟随的三个人亦是如此。
柳聚趴倒在回程道上,背上几处刀痕,两处穿透腹背,是致命伤。两眼瞪着前方,左手紧紧拽住。柳默替他抹上双眼,在左手中找到一颗小指大小的玉珠,色泽通透,遍体淡紫,这种材质较少见到。
柳默抱着柳聚,泪珠滚滚,将柳聚尸身置于马背上返回。
行至途中,柳权、钱氏赶到,钱氏闻得噩耗已是神魂不定,今眼见成真,失声痛哭,晕厥过去。虽然她平日飞横跋扈,今日经此重击,其声之哀,让柳默也暂时忘记了悉日对她的憎恶。
柳权亦是老泪纵横。他一生见惯生死,更握有生杀军威,而此番痛失爱子,让他第一次明白了生死的意义。
柳聚逝后,钱氏日日以泪洗面,再不似从前凌厉。
柳权一夜之间,生出白发无数,老态毕现。
如今两个儿子,柳默年长,理当继承家业。柳权便时常让他到军中,吩咐他做些事情。柳默也不再违逆,但得柳权吩咐的事,也都处理妥当。柳权稍感安慰。
柳占也收敛了一些,常在父亲面前和言宽慰,是以柳权也许他军中走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