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诘紫玉刀剑相向 观前缘今生何往(2 / 2)

“你怎么还是这般脾性?早劝你不可随意动杀念。”清漪急道。

回身再看柳默,他左手捂住右肩,想是受伤不轻,忙道:“柳公子,你怎么样?”

柳默紧蹙眉尖,目光在二人之间转动,并不答话。

“柳?”桀风微微皱眉道,“原来是他!”

又哼道:“你一心只为他,他却疑你!更是该死!”

说着又要欺身近前。

忽然一个苍老的声音道:“好了,好了,多大点儿事儿?桀风,你这性子也该改改了。”

旁边走出一个雪白胡子的老人,桀风立在原地,也不答话,仍作势要攻进。

“你伤了他,还不是要清漪费尽力气去救他、医他。你说,你到底是帮她呢,还是害她呢?”老人又道。

桀风听了这话,哼了一声,收了势。

“雪爷爷,快!”清漪忙对老人道。

“清漪,你是要我快救这地上的呢,还是快看那个受伤的?”雪爷爷对她笑道。

“他这肩伤尚无大碍,快看看勤羽,他所中何毒,晚了怕赶不及了。”清漪嗔道。

柳默见这两人突然从天而降,都是非凡之人,突然转过身子,挡在勤羽前面。

清漪见他疑虑未消,一时也不及解释,只道:“你再不让开,他可就死了。”

柳默一愣,方侧身让开。

雪爷爷把过脉,再细细验看,半晌无语。

清漪在旁,也只是干着急。

检视毕,雪爷爷奇道:“老头子我研究各种奇毒,这毒倒真未见过。待我取他些血,回去研究一番。”

说着,果然取了个小瓶并细针,在勤羽手指上取了些血液。

血液滴出,已是黑多红少。

“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到底有没有救?”清漪急道。

“既没见过,怎么救呢?”雪爷爷道。

清漪心下着慌,连雪爷爷也无计可施,这勤羽岂不是没救了?

雪爷爷忽又笑道:“好了,你也别着急。我这里有一颗清血丹,能化解多种奇毒。”

“那快与他服下吧。”清漪忙喜道。

雪爷爷却摇摇头道:“只是其中有一味药材,极为难得,六十年方成一株,我这里只得两颗。还是六十年前采得的。”

“不是已经六十年了,我再与你采来便是。”清漪急道。

“这味药材生长之处,诡异奇崛,哪是说采就采的?我当年可差点丢了性命呢。”雪爷爷道。

这边清漪笃定道:“你放心,我必与你采到。”

雪爷爷却拿眼看着柳默。

柳默此时亦知先救勤羽性命要紧,当下对雪爷爷深施一揖,道:“还望老人家救他一命,柳默必当采还。”

雪爷爷方笑道:“如此,我便放心了。”

“雪爷爷,你何必为难他,我自会与你采到。”清漪在旁道。

雪爷爷却笑而不答。

当下取出一颗鲜红药丸,与勤羽服下,再让桀风将他挪至外屋榻上躺下。

稍时,勤羽面上黑气略退,想是清血丹奏效。

只是此毒蔓延极快,终究耽误了些时辰,中毒已颇深,须助些内力,使药性扩散快些方可。

雪爷爷当即与他运功推药。

约莫一个时辰,勤羽面色更缓和些,只是还不曾驱尽毒气。

雪爷爷脸上皆是汗珠,清漪道:“雪爷爷,我来替你。”

柳默上前道:“不劳姑娘,柳默可为。”

见老人与清漪皆真心救助勤羽,柳默亦觉或者确是自己莽撞了,是以现下语气已平和了。

“你右臂暂时不便,还是我来吧。”清漪道。

说罢,换过雪爷爷,自行与勤羽助力。

再约半个时辰,勤羽脸上黑色尽退,手上也恢复原色,方才停手。

只是那勤羽还未醒转,便扶他躺下。

清漪见勤羽已无大碍,总算放下心来。

走至柳默近旁,取出一瓶芳秀散,道:“虽然并无大碍,这药可助你早些恢复,你且撒上一些吧。”

柳默并不接过,道:“已无大碍,多谢。勤羽之事,多谢姑娘费心。”

清漪只淡淡一笑,道:“不必谢我。事出突然,柳公子不要多心才好。”

柳默面色微红,道:“柳默莽撞,多有得罪。”

桀风在旁冷哼一声:“无知!”

清漪则道:“不妨事,不必挂怀。”

经此一番,天色已暗,弯月东出,挂于梅稍之上。

勤羽尚未醒转,柳默、清漪守在屋内。

雪爷爷与桀风自在院内。

夜深时,柳默不觉睡去。

清漪悄悄出得门来,轻声唤醒雪爷爷。

雪爷爷睁眼看是她,问道:“这么晚还不睡,叫我作甚?”

清漪悄声道:“雪爷爷,可否借显魂丹一用?”

“怎么?”雪爷爷道。

“我想看看他的。”清漪沉吟道。

“既已寻到,还看这劳什子作甚?”雪爷爷道。

“我总是不放心。”清漪眉心微蹙。

“既如此,那便看吧。”雪爷爷叹道。

两人悄然来至屋内,柳默倚在桌旁,还在睡梦中。

清漪与他嗅了些睡神散,看一眼雪爷爷,点了点头。

雪爷爷自袖中取出一颗玄色丹丸,用力催动,只见金光闪动,欲看这柳默前生。

时光转至三百年前,清漪出现在光芒之中,旁边正是长离。

见此情景,清漪哽咽叹道:“果然不错。”

“确实是他。”雪爷爷亦点头道。

“且看他后世如何。”清漪对雪爷爷道。

雪爷爷再次驱动法力,只见一棵青松立于山野之间。

原来这长离再转世时,并不曾再化为人,却在深山之中,化作青松一棵。

两百年之后,一场翻天覆地,方离魂再入轮回。

清漪看罢,道:“怪道我遍寻天地,全然不见,他却在这里。”

“他倒清风白云,乐得自在,只苦了你。”雪爷爷叹道。

再看时,已过数十年,此次转生,却是全身毛色乌黑的一只猫。

因为流浪在外的野猫所生,便也浪迹在外,饱受风霜。

争食之迹,被咬伤至深。

不久,便遇严冬大雪,几乎冻饿而死。

清漪眼中落泪,道:“命运何等不公!他何罪之有,前世冤屈难伸,又要受此苦楚!”

雪爷爷亦是叹息。

这日一妇人经过,见一只通体黝黑的小猫倒在路旁,怜其幼小,带回家中。

与它清理伤口,包扎治疗。

又与它肉粥充饥。

屋内炭火旺盛,亦不似屋外寒冷。

那小猫方得了命。

自此便在这人家安下家来。

清漪看那妇人,倒像在哪里见过一般,只是一时也想不起来。

那妇人对它照顾得甚是周到,它也乐于与之亲近。

只有一事不妥。

那妇人之夫是个暴戾之人,又喜喝酒。

每喝得醉时,对妇人非打即骂,对这黑猫亦是稍不顺心便踢上一脚。

这猫每见他在时,绝不靠近,他更是厌恶此猫,也常因此责打妇人。

那妇人常带伤在身,只是既嫁了这样的人家,也无计可施,只是每日忍气吞声。

终有一日,难忍这般苦楚,投水身亡。

这黑猫自此不食不饮,亦亡去。

看至此处,清漪不禁心下震动,深感不安。

雪爷爷亦是吃惊。

再看时,寒梅绽放时节,柳府内二公子降生,便是这柳默。

雪爷爷收了显魂丹。

柳默仍睡着。

清漪默然不语。

两人出至院中。

半晌,清漪道:“雪爷爷,我是不是做错了?”

“命数一说,谁能说得清。只是你如今已不在轮回之中,他与你怕是……”雪爷爷叹道。

清漪听闻此话,再次陷入沉默,良久方凄然道:“我历经极苦,苦修数百年,遍寻天地,如今怎能放手?”

“你可与他共度此生,不顾其他,他日后如何,你便当作不知即可。”雪爷爷道。

“这怎么可以!”清漪哑然道。

“又或者,你今日便离了他,自此不再相见,随他了却缘法。”雪爷爷又道。

清漪沉默良久,突然道:“我只留在他身边就好,并不求名分。”

“看他维护勤羽之状,怕非薄情之人。若与你有情,只怕他……”雪爷爷却叹道,“若果真如此,仍是难逃一劫啊。”

默然片时,又道:“若他于你无意,你留此又有何意义?”

清漪无言以对,惨然道:“难道,我竟错得如此无可挽回吗?”

“不如、与我们再回青罗峰,可好?”雪爷爷轻声叹道。

“只为不忘,我已经历了太多太多,如今却仍然只有忘却一途吗?”清漪凄然道。

沉默一时,转身走至屋内,看那柳默,浑然不知,仍在睡中。

清漪自怀中取出一个金环,驱动法力,一朵紫色花朵现于环中,移向柳默右手,渐隐于他小指之中。

“你这是作甚?”雪爷爷道。

“这是我往年遇异人传授之法,名唤千里音。”清漪道,“将这印记附于他人身上,若此人遇事危急,我自知晓,或能救之一二。且可借这金环穿梭,其速非凡。”

“还有此等异术?我竟不曾听闻。”雪爷爷奇道。

“只是我还从未用过,不知是否灵验。”清漪道,“听他所言,其兄之死大有蹊跷,今日之事,亦必指向他,恐后尚有风波,且试上一试,若果然灵验,或能助他一二。”

“你终是不能放下。”雪爷爷摇了摇头。

“我怎能放下?”清漪叹道。

与柳默喂下睡神散解药。

二人出得门来,桀风背门立于院内,道:“你何苦为他做到如此地步……”,回身对清漪道:“与我们同回青罗峰,忘却这万丈红尘,岂不是好?”

“我此生已无他望,即便回去,又能如何?”清漪叹道。

三人都默然不语,各自默坐于院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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