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传说中的1L15(1 / 2)

昊天和Christina离开后,方绽也打不起精神收拾东西了,她潦草地洗漱了一下,刚躺上床,就听见楼下其他住户说话的声音,这还是她来美国后第一次一个人在家,不禁感到有些害怕,又爬起来了一遍门窗是否已关好。看来这房子有些年头了,隔音效果并不好,楼下几个男生不知是在吵架还是玩闹,一连串脏话地对骂,方绽躺在黑暗里心突突突地直跳,最后还是留着洗手间的灯,让屋里有些光亮,再把自己从头到脚地裹在被子里,这才勉强睡去。

早上一睁眼,居然已经快中午了,方绽起来洗漱完,突然发现自己这天没有任何安排。没有课程、考试也没有娱乐活动,连出门的理由也没有。想起以前,不上课的日子里不是有法学院的活动,就是和昊天周翱一起出门,又或者是是三个人在家玩游戏,即使自己一个人呆在房间,也知道只要打开房门,就有人能说上话。这才搬出来的第一天,孤独的感觉就已经像潮水一样,不知不觉之间爬上了她的脚背,曾以为和他们合租的暑期是需要忍耐的过渡期,谁知竟然让人如此想念和依赖。

那就干活吧!方绽对自己说,看看周围的箱子、购物袋,还有摊了一厨房的碗碟,她决定不管能在这过几天,从今天开始每一天都要好好过。她把头发扎起来,换了方便的衣服再带上手套,好一通暴风收拾,终于,所有的东西都归位了。

客厅没有沙发电视,没关系,地毯已经很舒服了,靠墙摆上两个坐垫,中间放一张本是床上用的折叠小桌,就是一个可以休息的空间。餐厅里教会拿来的旧桌椅,擦干净再铺上桌布就看不见裂痕了。洗手间也全部擦洗一遍,再换上新的浴帘、脚垫,倒也显得整洁清爽。房间里没有窗帘,没关系,找出一件素色的连衣裙,用两个挂钩一条绳子挂起来,刚好可以挡住小小的窗户,而唯一的新家具,那张像棉花包一样崭新洁白的床垫,用鹅黄色的床品仔细包裹,看起来既温暖又舒适。

最后把那盆矢车菊放在窗台上,浇上点清水,再打开窗户让风在屋子里流动起来,方绽感觉整个人和屋子一起,扫尽颓废,焕然一新。

接下来的一周,新学期正式开始了。一年级JD简称1L,注册、试课、选课、买教材、参加TA讨论会、加入各个科目的学习小组,紧张充实的生活扑面而来。和暑期课程相比,最大的变化有两个,一是班上的亚洲面孔的数量一下减少到个位数,中国人除了方绽之外只有一男一女,而2L和3L据说总共也就三个中国人,即使算上其他国家的国际学生,也仍是少数中的少数。

第二个不同则是所有人说话都像在用二倍速,而这才是真实的美国。暑假里,面对LLM的国际学生,老师们和言细语,耐心地重复、指导和提出建议,而面对99%是本土学生的JD们却画风突变,从学生办公室的工作人员到各科老师,都supposeyouknoweverything,假设你什么都知道,一时间难免让国际学生们头晕脑胀。用某个中国学生的话说,英语像机关枪一样扫射了过来,自己轻易就被打成了筛子。

美国JD们年龄层跨度很大,有刚本科毕业的,也有四五十岁胡子拉渣头发花白的,而最多的是三十岁上下,已有一定社会经验又选择重回校园的“成年人”。白人本来长相就显成熟,自小又是受的鼓励式教育,再加上法学院是未来律师的摇篮,JD们自然各个看起来自信爆棚,脸上写着“未来律政精英”,仿佛世界已尽在掌握。

在这群高大自信的美国人里,三个中国JD无论是体型还是神态,看起来都显得格外瘦小无助。三个人里,好歹方绽已经来了一个月并且完了一门课程,稍微没那么手足无措。另外两个JD发现后立刻粘上了她,什么都问她,什么都让她去打头阵。方绽不是小气的人,能帮的也就帮了,但实在有点受不了其中那个男生Ben,就是说自己被英语打成了筛子的那个。

Ben虽然本科是某名校法律系的大学霸,但胆子小得一塌糊涂,还容易紧张,在旁边看他跟美国人对话两个来回,简直比看活鸡拔毛还残忍。

只见他豆大的汗粒不断的往下掉,眼镜一直滑到鼻尖,一个一个单词地往外蹦,复杂一点的不管听懂没有全部回答Yes,转头立马用中文问方绽对方刚才说的啥。方绽一在他附近出现就被他抓来当翻译,可又实在是看不下去他那副笨拙的样子,心里偷偷给他改名叫大笨。

另外那个女生给自己取了个英文名叫凯蒂,就是凯蒂猫的那个凯蒂,导致每次她向别人介绍自己的时候,都引来美国人忍笑的表情。凯蒂也是大学霸,据说LSAT在所有1L中排名前几,英文也流利,不那么怵外国人,也不婆妈,相比之下方绽更愿意跟她作伴,但是凯蒂好像没这个想法,她是个独行侠,喜欢一个人行动。

据说人在一个社群里,会不由自主地寻找自己的同类,并且选择和同类呆在一起,这是一种最基本的安全感需求,刻在了每个人的基因里。方绽一方面本能地想要和大笨、凯蒂抱团,一方面又觉得如果老是三个人凑在一起,则会和班里其他人更加脱节。毕竟,作为外国人想要融入这个环境本来已非易事。

1L说是一个班,其实并非国内大学的班级概念,大家只是同一届入学而已,之后各选各的课程,因为一堂课一般只容纳二三十个人,所以连必修课也会分成几个班来上,不上同一堂课连脸熟都混不上,而课后更是如飞鸟般四散开来,根本没有多少“集体”的概念。

美国人讲究隐私,课堂之外属于个人时间,每个人的来历背景、生活规律、学习方式都不相同,基本看不到国内大学校园那种几个人每天同出同入的情形。有的人家里有两三个娃,有的同时念着商学院的双学位,还有运动狂人,每天早上先运动一两个小时再赶来上八点半的早课。总之每个人的生活看起来都很忙碌,出了法学院的大门就基本很难见到面了。

方绽第一学期有四门必修课,宪法、合同法、侵权法、刑法,每周上九次课,每次1-1.5小时。看起来课程并不多,可实际上即使对于美国JD来说,也需要满负荷运转才能对付,因为真正的修炼功夫全在课外。

每节课教授要求的阅读量基本都是六七个小时,一周下来光是完成课外的阅读就需要40个小时以上的时间。而阅读那些穿插着拉丁文和晦涩专业词汇的材料,对于非母语的中国JD们来说,需要付出更多的时间和努力才能勉强跟上进度。再加上一些额外的小组讨论、写作练习和笔记整理,方绽每天的时间都安排得满满当当的,一分钟恨不得掰成两半花。

法学院第一年,对所有人来说都是最难熬的,连班上的美国学生们也都在抱怨睡眠不足和压力过大,因为对他们来说,法律也是一个全新的领域,而这个领域对于理解、思维和逻辑的要求又如此之高,判例法在实操中灵活性的优点在法学院阶段并不是惹人喜爱的特点,反而化身为排山倒海、冗长拗口的案例海浪,拍得1L的新生们一个个头晕脑胀眼冒金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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