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Cold Call17(2 / 2)
“是啥是啥,快说嘛!”大家都催他。
“我当时一说出口就意识到了,囧得恨不得挖个洞藏起来,但没办法呀,肚子还饿着,好在那服务员人挺好的,也没笑话我,搞清楚了我是要12寸的肉丸三明治,东西递给我的时候还特别友好地说了一句Enjoyyoursandwich用餐愉快,我本想说Thankyou谢谢的,可不知咋的,特别顺口就接了一句Youarewlcome不客气!”
“哈哈哈~笑死我了!啊哈哈哈~!”所有人都笑得喘不上气,周翱又趁热打铁说了好几个前几届流传下来的段子,搞得气氛特别地欢乐,连林可都显得十分投入。她只有笑的时候才显露出与年龄相称的天真神情,仰着脑袋扶着桌子,发出爽朗的笑声。
“哎呀,不行,笑得我肚子都疼了。”林可抹一把眼角笑出来的眼泪,“这么有趣的段子要是发生在我身上,我也不觉得是糗事,肯定要到处跟人说的,实在太好玩了。”
方绽举手表示同意:“我也是,而且我还有点希望自己能贡献点经典段子呢,要是也能像这样流传下去,也不失是一种荣幸啊。”
“到后面脸皮就越来越厚啦,”昊天说,“也就是周翱会讲故事,才听起来这么逗,真发生在自己身上,当下那一刻还是很丢脸的。”
“我教你们啊,”周翱一副过来人的样子,“一般你看美国人的表情就知道自己是不是说错话了,他们讲究manner礼仪,一般不会当面笑话咱们,但是那种发愣的样子是掩饰不住的,这时候呢,你可千万别自己羞个大红脸,最好的方式就是装不知道,使劲装,继续一本正经地说大胡话,让自己没有尴尬得时间,反正最终他们都能听明白的。”
又吃又笑的,周翱他们玩到半夜才走。好久没有这么放松过了,可能是精神松弛了下来,客人们走了之后,疲惫感一下袭了上来,方绽本想再看几页书,可眼皮像有千斤重,灯还亮着,人就昏睡了过去。
第二天周一,一大早九点是合同法的课程,方绽一睁眼发现已经八点半了,吓得从床上蹦起来拽上书包就往学校狂奔。踩着铃声在课室坐下来,她跑得气喘如牛,心跳得快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隔壁座是个高傲的白人小哥,就是咖啡杯长在手上的那个,从来没主动开口跟方绽说过一句话,这会儿还有点鄙夷地看着她,方绽这才意识到自己披头散发,模样的确狼狈不堪,于是偷偷拿手机照了一下,发现嘴角居然还残留有昨晚咖喱酱的痕迹。
“周一,起晚了。”虽然对方没有问,方绽还是假装淡定地解释了一句,当然,小哥如常地没有要接话的意思。
这时候方绽翻遍了书包才发现,自己居然没带合同法的教材!一瞬间她脑子里嗡地一声,吸不进气的感觉又回来了。这可怎么办,这节是大课啊,要上一个半小时,更糟糕的是因为昨晚的聚餐,她还有些预习的内容没有看完,如果连教材都没有,这节课可真是要听天书了。
于是前半节课方绽都在纠结要不要跟旁边的人求助,让自己能一起看教材。这要是在国内根本不是个事儿,随便旁边坐的什么人,共个课本这种请求,只要好好说基本都会答应。而这里的氛围似乎不是这样的,方绽早就感觉到了,同学之间除了各自独立之外,普遍还存在着一种竞争的气氛。左边的高傲小哥是指望不上了,方绽看了看右边那个金发美女,可人家正一如既往地用半个肩背对着自己,把电脑和课本护在怀里,好像生怕方绽抄她笔记似的。
不就是刚开始有那么一两次,方绽好奇美国学生上课时是怎么做笔记的,往她那边瞄了几眼嘛,她就开始这幅样子,防贼似的防着方绽。其实对国际学生来说,上课的时候不仅耳朵要竖起来听讲,大脑要飞速转到同传翻译,眼睛要一目十行阅读理解,手指还要迅速地记录,哪里有功夫去看别人的笔记!
正想着呢,台上教授开始提问了。美国法学院一般都采取“苏格拉底式教学”,即学习某种概念时,不是直接告诉学生,而是先向学生提出问题,让学生来回答,强调的是教师和学生之间的对话,通过提问推动谈话向前发展,鼓励学生积极地参与到批判性思维的过程中来,是一种以学生主动思考和积极参与为主导的教学方式。
对于习惯了被动的灌输式学习方式的中国学生来说,面对这种西方传统的教学方式,最难以适应和让人害怕的就是课堂上的coldcall,也就是突然提问。不同于国内的课堂提问,问题一般是对已经讲解过内容的重复,以测试学生是否已经掌握。coldcall顾名思义,是冷不丁地提问,问题往往是教学提纲上已经提出但课堂上又尚未涉及的内容,也就是老师通过提问来引出接下来要讲的内容。
这也是为什么教授们多次强调预习的重要性,只有预习了,才知道要思考什么,第二步才是进行独立思考和得出的自己的结论,而这个结论是否正确并不是重点,重点是在思考、表达和交流的过程中,师生共同的进一步领悟。
然而这只是理想的状态,骨感的现实状况是,几乎所有的学生,不分种族国籍年龄,在面对coldcall时都同样发怵。私底下方绽也听见过美国学生们讨论,害怕被教授coldcall,有的人为了防止毫无准备,甚至会像做模拟测试一样,事先猜测老师可能提问的内容,并做好回答的准备。
被叫的人的表现千差万别,有对答如流的,也有面色坦然地仰靠在座椅上,却七七八八扯一堆不在点的胡话的,偶尔还有直接承认不知道。除此之外,大部分被叫到的学生无论谈到的内容长短、深度如何,显然都是有备而来的。这也是方绽为何拼了命地每天赶进度预习的原因,她不是在为期末做准备,她是在为某一天可能轮到自己头上的coldcall做准备。我一定得有东西可说,这是她给自己定的底线。
勤勤苦苦了一个月,每堂课她都能做到心中有数不急不怕,却一直没被叫到。可是就是这么巧,怕什么往往会来什么,在今天这种倒霉的日子里,方绽绝望地感觉到墨菲定律似乎就要发生在自己身上了。教授的眼光在阶梯教室里来回扫荡,方绽把头勾了又勾,恨不得缩小到原地消失。只听见教授已经开始翻动名册,嘴里说着:“我们来看看,还有哪些人一次都没有被叫过的…”
方绽知道自己Fang这个姓氏,几乎在任何按罗马字母排序的名册里都不会超出第一页,再加上对美国人来说相对容易发音,被叫到的概率可以说是极高的,她几乎绝望地闭上了眼睛,挣扎着试图把刚才的提问和脑海里零星记得的一点内容拼凑在一起,却发现自己的大脑像掉了链条的单车车轮,怎么也转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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