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回 江湖客感恩结义 燕朴成无事巡山24(2 / 2)
燕朴成听了这番掷地有声的话,一时分外感动,当即撮土为香,与方义云拜过土地、山神与十方诸天神佛。方年龄略长,燕尊其为兄。之后燕朴成带义兄到了石壁下的家里,将他介绍给内人余山妹,方即刻又向余山妹行礼,称其为“弟妹”。
燕朴成见方义云虽是个跑江湖的生意人,却能使枪,还是个双枪手,心内十分佩服。送方下山时,两人约定以后就以山神庙为联络点,暗号是三声狼嗷。燕朴成授以狼嗷之法,方义云也学得惟妙惟肖。六声狼嗷之后,对面山上也起了狼叫声。两人哈哈大笑后别过。
这以后,方义云一两个月就会上山一次,多为一人,偶有一二随从,携带些药品、食盐、辣酱之类。间或也有枪支弹药交给燕朴成,让他代为保管。
燕朴成夫妇在这片山上住久了,才知道当地人唤它“浮云岭”。这条长长的山岭横在黄坑坞村、燕落村上面。从对面下游溪边的横槎、树石村看过去,那苍白裸露的部分横在甑山的山腰,确实很像白云萦绕一般。
燕朴成夫妇安居于此,丝毫不受打扰。他们平日里居住石缝,仰望峰顶,观鹰起鹊落,云卷云舒。他们爱这个山高路长与世隔绝的地方,完全将自己托付给了这片幽静的山林。
期间,燕朴成带着猎犬多次攀上黄天荡,果见山高路陡,林木参天,珍禽遍布,确是处世外桃源一般的净地。
山顶很平坦,有片几十亩大的芦苇荡。这里的芦苇要比平地的高大许多,叶片特别肥厚。苇荡内水波不兴,涟漪阵阵,时有水鸟起落,也有成群的白鹭在翩跹翔集。有时还有拥有花色羽毛的大雁,但它们只是迁徙途中的作客歇息,在荡中盘桓半日,补充过水和鱼虾,又会重入云霄迈上征途,排成人字形消失在远空。
在没有过客的时候,小小的野鸭才是真正的主人。它们拳头大的身子在水面滑行,耕出一条条弧形的水线。它们清冷的叫声,让苇荡显得清幽不俗,让人有置身大荒与远古之感。
这荡很怪,不管春夏秋冬,水都是那么点满,不多也不少,不枯也不溢。
燕朴成观察荡的四周,全是黑压压的老松林,地上积着厚厚的松针。他想,看来是下雨后,这些松针和泥土都吸饱了水,才从四周慢慢渗透汇集到荡中。另外,他怀疑荡下还有泉水,这才保证了水荡的久旱不干和水量的均衡及四周植被与生态的稳定。
忽一日,朴成闲来生闷,遂起心去寻野生三叶青,又叫“三叶崖爬藤”,以缓和郦姑年幼时落下的季节性干咳。
郦姑已经改称余山妹,但私下里,他还是喜欢叫她原来的名字,觉得亲切。
这一去,却在黄天荡以西数里的峰峦上,发现有一处巨大的天坑。
天坑靠北的一侧,绵延着一带十来米宽的光秃秃的岩石,而且有三四十度的倾斜度。如果想从这岩石上经过,就必须克服斜坡,否则一脚不稳,就会滑入天坑的万丈深渊。
一般人自然不会去走这样倾斜的石坡。雨雪天如果在这样的岩石上行走,无疑是想自取灭亡。哪怕是大晴天,想经过这片岩石的斜坡,也要比黄山的鲫鱼背和华山的苍龙岭危险许多倍,甚至比走华山的长空栈道还要让人战战兢兢。
接近这石坡,一般人都会倒吸一口冷气——天坑深渊一览无余,你发觉自己就仿佛站在死神的身边,胆小的人那是根本不敢看不敢挪动脚步,连蹲下身子目不斜视走的勇气都没有。
天坑的另一侧,是一条三四米宽的小道,两边长着些灌木。这条灌木相夹的小道,自然成了沟通黄天荡与甑山山体的唯一通道。
从黄天荡去甑山主峰双弓尖方向,或者从甑山其他诸峰来此黄天荡,都得经过这里。一般的猎人、樵夫,走的也都是这条小道。
初次到此,由于两边柴草灌木的遮掩,也许不觉得怎么样,等到你向两边探寻,则往往吓得魂飞魄散。
因为这里一边是天坑,一边是万仞绝壁,你唯一的选择不是前进就是后退。如果有人前后一夹,那你是插翅难飞了。
再说这天坑,东西宽几百米,南北长有好几千米,深不见底。
天坑的四壁如刀削斧劈,上面长满了灌木与柴草。
即使这是一座山峰,壁上也根本无立足之地,也就无法攀援。何况这陡壁是垂直向下伸展的,平常人见了,都会胆战心惊。
一些有恐高症的人,连走到天坑边向下望一眼的胆气都没有,只能远望对面的石壁来判断面前脚下石壁的情况。
也许正是这种深不见底的气势,连夏天都让人发寒的冷气,还有静得可怕的环境,让许多对它心存觊觎的生灵都退避三舍。似乎千年万年以来,就没有人下去过,里面也从未见过人类活动的迹象。偶尔能看到的,只是那些喜欢活跃在绝壁上的猕猴与山羊。
然而,如果你是一个胆大心细之人,又是个对天坑怀有极度好奇的人,那么,你就会去观察它,研究它。这样,你就会发现一些常人看不到的东西。譬如,那崖壁上原来还有一些隐隐约约的细石缝,虽不规则,但勉强还可容一二人上下。而且只要具备足够的四肢力量和超强的心理定力,通过特别的训练,完全有可能在上面进行活动。
天坑的边缘和石缝里面,都长满了柴草、荆棘、杂木,人似乎根本进不去,也无可插足。但如果你用一种工具,例如特制的坚硬斗笠、盾牌之类,顶开那些荆棘,那么是不是可以深入石缝里面?那么,借助石隙内手臂粗细的千年老藤和杂树,依靠敏捷的身手,不就可以自由上下?
倘是功夫高手,即使偶尔遇到一段没有树枝依傍的,也可以通过双手双腿撑住两侧的石壁而顺利移动,甚至跳跃腾挪,也是有惊无险。
所以这天地万物,对于平常人而言,常常构成许多的约束甚至威胁,可在具有特殊眼光、智慧和技能的人那里,反而会妙用无穷。
燕朴成当然不会那么想。他第一次看到天坑那凶险的形势,就震惊得半晌不语。从小到大,他哪里见过如此雄伟的高山和如此险峻的绝壁?他时常登临的乌龟山,跟这甑山和黄天荡这里的山相比,只像个小馒头而已。哪怕是当地最高的蛇山和马鞍山,海拔也不会超过500米。他以前放牛、种植、耕作、摆渡的壶溪,那平坦的溪滩和平静的潭水,如今想来,是一处让人感到多么舒缓的地方。然而,自从来了日本人,一切都变了。他现在只属于大山,他要习惯这山里面崎岖不平的路,茂密的森林和柴草,也要习惯这里的豺狼虎豹、蛇虫猛禽,他要更加勤快地练功习武,练出更敏锐的视觉、听觉、嗅觉等各种感觉,更敏捷的反应和身手,更强大的力量,以应对诗情画意当中所潜伏的随时可能降临的种种危机。
苍崖子有《浮云岭》诗:
云林虽僻远,
中有异人居。
一俟英名动,
三江更五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