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山侠义传 连载

苍山侠义传

分类:武侠修真 作者:檀何 字数:9万字 标签:苍山侠义传,檀何 更新:2024-03-09 16:22: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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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山侠义传

檀何

谨以此书,献给我亲爱的故乡。

书中人事尽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作者题记

第一回

少年郎夜半护牛犊

独行客飞檐听密语

江南。

仙霞山脉东段腹地。

崇山峻岭之间,数十条大大小小的溪流欢腾奔涌,汇入云龙江。

宽阔的云龙江浩浩荡荡,一泻数百公里。

云龙江最大的支流,名叫壶溪,在巍峨的连山中逶迤上百公里。

由于壶溪发源于壶山,山形及溪流形状均像一把中国古时的老式酒壶,故有“壶溪”之名。当地老百姓还形象地将它的整个流域称为壶嘴、壶颈、壶肚、壶底四部分。壶嘴即是发源地,位于邻县之高山。其余三部分,全部都在秦梦境内。

在壶颈区域,由于落差较大,壶溪清流急湍,激起旋涡无数,形势极为险要。而在壶肚流域,溪流在中部的树石、燕落、横槎一带,更是形成左右环状的两支,分而又合,然后百转千折,呈“S”型曲折东流。经古城、仓头、大田之后,两山的间距逐渐拉开,开始出现开阔的盆地,壶溪也方才缓步从容,从盆地中间缓缓淌过。到壶底乌龟山、双溪等地数度分流,形成弧形包抄环拱之势,最后在排潭汇合成一个大大的深潭,经青江流入云龙江的中段——梨江。

正值秋季,壶溪两岸菊花初黄,枫叶如火。

在壶底流域,溪边平缓的沙滩和溪中的汀洲上,分布着大小不一时断时续的芳草地,密密的寸草嫩绿鲜美,几头牛羊在上面一边吃草一边悠闲地甩着尾巴。

一个浓眉大眼稚气未脱的少年,从一只大水牛的背上一跃而下,跃过牛头后,一个前空翻落在地上,然后连续几个前滚翻,再起身做了几个左右侧踹,再接连几个前空翻,然后马步左右冲拳,弓步架打,左右连环腿,右脚前扫堂腿、左脚后扫堂腿,再立起身来,双手把住牛角,与水牛扳起了“手腕”……

这个敢与大水牛较劲的少年,名叫顾田宝,家住溪东的蛇山下。

蛇山,是指溪东的多条山岭,排列整齐,如巨蛇下山,直奔壶溪,与趴在壶溪中流的龟山遥遥相对,形如龟蛇斗法,阵势很是生动。

当晚,顾田宝吃过晚饭后来到屋子东边的牛栏里,为母水牛和小牛犊投放稻草。

有道是:“人无横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人是如此,马是如此,牛也不能例外。农家爱牛之人,往往会在夜里去牛栏投放草料。

看着水牛和它的孩子卧在栏里,长舌头一卷一卷安详地吃草,发出“沙啦”“沙啦”的响声,田宝满意地摸了摸老小两头牛的头,再摸了摸小牛身上嫩嫩的绒毛和母牛身上光滑的体毛,哼着小调回屋休息去了。

夜渐深。暗淡的星光下,几头狗一样大小的黑影悄悄逼近顾田宝家的牛栏。

大水牛似乎意识到了危险,突然之间用牛角疯狂地劈向牛圈的木门。门外的两条暗影意外受惊,突然往后一跳,发出“呜呜”的声音,之后再一次冲向圈门,围着紧锁的木门嗅来嗅去,八只蹄子团团乱转……

顾田宝听到动静后从睡梦中跳醒,从二楼窗户探出身去观察,正好看到两条似狗非狗的黑影在牛栏门前打转,一下想到莫非是野兽前来袭击家畜,便一把抓起窗台上一块南瓜大的萤石,奋力投掷下去。

萤石砸在石墙根,发出“啪嗒”一声巨响,并溅出耀眼的火星来,两条黑影吓得箭一般遁没在茫茫黑夜中……

顾田宝不知道,就在他这萤石溅起耀眼火星的同时,远在东北三千里外的奉天(今沈阳。苍崖子注),位于北大营南800米处的柳条湖,也爆发出“轰隆”一声的惊天巨响,只不过那溅起的火星是要大过几万倍了。

满天星火乱飞,几截铁轨飞上夜空。

随后,密集的枪炮声响起。

中国东北军驻守的北大营遭到日军袭击。

炸毁柳条湖南满铁路的,是日本关东军岛本大队川岛中队的河本末守中尉一行。

制造爆炸后,他们根据事先布置好的几具身穿中国东北军制服的尸体,诬蔑中国东北军炸毁铁路,然后兴师问罪,向北大营发动袭击。

当北大营的大门被一只只裹着绑腿套着黄牛皮鞋的蹄子踹开,一群群矮脚士兵蜂拥而入时,中国军人正在睡大觉,很多人还没从睡梦中清醒就已丧生在日军的刺刀底下。少数被惊醒的,没来得及穿上衣裤就仓皇逃命。

枪声四起。

枪声自然是日军的“三八”步枪和弯把子机枪发出来的,从后面追杀刚从被窝里出逃的中国守军。

在北大营,中国守军的枪枝,晚上不放在睡房,而是集中存放于连部。所以面对突袭,手无寸铁中国官兵只能选择逃命。

日军骑兵绝尘而至,雪亮的马刀挥舞在夜色中,发出瘆人的白光。坦克、装甲车隆隆开动,枪眼喷吐着烈焰。

“九一八事变”爆发,日军侵占北大营。

接下去的子夜,华夏神州,不知道响起了多少告急电话。

其中有一个电话,是南方一处庄院的男主人拨出的。

庄园位于南京城郊的紫金山麓,被一丈多的高墙和巨大的法国梧桐所包围。

打电话的是个中年男人,不胖不瘦,五官端正,头发光亮,上嘴唇留着整齐的八字胡。

他必定是大富大贵手眼通天之人,要不他绝无可能在事发一个多小时后,就能得知国军最高层的决策。

决策的调子是:“不可与之反抗”。

这句话之所以用引号,是因为意义重大,又是某个重要人物的原话。虽然属于某种程度的病句,说明说话者国文没有学好,但意思还是能懂:不可反抗它,不可与之对抗,不可与之发生武力冲突,等等。

电话那头是一名女性,有着一副柔媚的声音,如莺啼枝头,鸟啭空谷。

她那亲昵妩媚之音,很容易让人产生联想,联想到玲珑的五官,曲线起伏的身姿,还有其他美好的方面。

两人都称对方为“亲爱的”,也不知“亲爱”到什么程度,彼此是什么关系。

但只要是“亲爱的”就够了,就胜过一切的关系和身份。

他们在电话中尔侬我侬,适时打情骂俏,但都没有忽略一个主题:南方的亲爱,想要北方的亲爱火速南来。

北方的亲爱虽然颇费踌躇,因为那里有她的家业和亲人。好在她最终还是明白了自己的处境和即将面临的严峻形势,于是答应一早就赶去车站。

也幸亏她答应,要不,连窗台上的“夜客人”,都恨不得破窗而入,去帮男主人做思想工作了。

“夜客人”是南方许多地方对“梁上君子”的戏称。“梁上君子”是什么,就不需要人多解说了吧?

“夜客人”穿着一身黑色的紧身衣,头上裹着黑色的头巾,只露出两颗黑亮的眼珠子。

“夜客人”其实也只是偶遇。

他本来只是想来取一样东西。

这东西他以前并不知晓,是几天前在附近酒馆喝酒时,听邻桌客人聊天时说的。

听说这东西价值连城,举世无双,本来已被人带入坟墓,却被盗墓贼重新挖了出来,最后收藏在这座屋子里。

既然此物来路不正,则天下人均有权拥有之,取之不可谓不义,对不?

于是,“夜客人”今夜就来取了。

他想取的东西,还从来没有失手过,只要他有足够的耐心。

这会,他就极其耐心地看着屋里的男人在打电话。

他刚才于一个光线阴暗处,在围墙上紧跑几步,手一按就跳进了院内,蹲着疾行至门房处,用手指在门上“唰啦唰啦”扒拉了几下,然后隐在暗处。等门房出来,他用两指在对方脑后风府穴一戳,人就晕倒了。

“夜客人”将门房拖进房内,让他反身趴在骨牌凳上,再在他脑袋上扣上一顶帽子,弄成一副酒后酣睡的样子,然后迅速向着楼房的墙脚运动。

他很快瞄准了伸向二楼窗户的一排法国梧桐,然后选择最大的一棵,青蛙一样在树上跳跃而上,很快就一脚跨上了窗台。

正当他拔出匕首,想敲窗而入时,室内的灯亮了,一个身着睡衣的男人进了房间,然后返身将门关上,开始“咕啦咕啦”地拨电话。

“夜客人”连忙让身体半蹲,隐在窗台一角,一边侧着身体观察着室内。

原来这是间书房,有两三只书柜,里面排列着一些装帧精美的书本。这样的书,“夜客人”是羡慕的,却从来都没敢奢望捧在手里看一看。因为,他觉得自己没有资格。只有济世为民之人,方有资格看书和拥有书本,他一直是这样想的。读书和读书人,在他心里,都是至高无上的事情。“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从小,父母、长辈和老师都是这么跟他讲的,所以令他仰望。

室内的这个男人,本是他仰望的一族,但由于国宝的原因,他也只有冒犯尊严了。

想是这男人本来已经打算睡觉,出于什么原因,让他离开卧室来此书房打电话。

“夜客人”想,怎么这房间突然来了个人,打乱了自己的行动计划。所幸来的是个男人。若是来一个穿着性感一些的女人,他再呆在窗台上窥视,会感到很不自在的。

不过这男人还算入眼,身材高挑,长得也还周正,留着两撇考究的八字胡。

“八字胡”虽然只是坐在椅子里,还是一身宽松的睡袍,却仍然上身笔挺,气定神闲,看上去气质不俗,地位定是不低。

对,地位是肯定的。要么就是十分有钱。试想,假如没有权位或金钱,又哪里会在这人迹罕至的地方,建成这么高档的庄园?外面还为此专门修上一条马路。这是个常识性的判断,对不对?家里有这么多的书,如果不是摆设,那也应该很有学问,“夜客人”想。

“夜客人”将身体紧贴于窗户一侧的墙壁,双目机警地盯着屋内的男人,也扫瞄着周围和树底的一切。

对于树下的一切,他是放心的,因为门房中了他的六合阴阳指,一小时内是绝对醒不过来的,除非运气差一点,遇上了换岗。但换岗也无大碍,因为“夜客人”提前做了手脚,在门房的衣裤上擦了些酒精,弄成一副酒气熏天的样子,让人误以为看门人是醉趴在椅子上了,不会想到受人袭击的事。

对于窗户以内的“八字胡”,他也是放心的。因为里面灯光亮,看不到外面黑暗中的一切。

再说,这么冷的夜晚,男人轻易不会开窗。

即使开了,也不会将窗开到全部打开的程度,顶多也就半开,窗门与窗框会留有45度的夹角。而只要窗门推开时还留有几度的夹角,只要还能容纳一只脚尖的位置,“夜客人”就有能耐将身体隐藏到墙壁后面,而不必退避到树枝当中去。

如果确实紧急,他可以飞步回到树上,隐匿于枝间。

如果连树枝都隐藏不了他,还是被发现了,他也不怕,可以迅速撤离。他有一种本领,可在瞬间就抱住树杆,“吱溜”一下直接滑到地面,然后消失。

总之,他后面有许多个应对办法,要不怎么行走江湖?怎么在夜间飞檐走壁做他喜欢的事?干这行当,手脚功夫当然是基础的条件,但脑子是一点都不能差的。

果然,“八字胡”只将窗子开了一条缝,顶多只有10度的夹角,以清洁室内的空气。

这不仅丝毫未影响窗台上的“夜客人”,而且还将里面的对话,清晰地传入“夜客人”的耳朵中。

“夜客人”并不关心“八字胡”是谁,是不是这幢宅子的主人,更不想听他这个带着浓重骚气的电话。

也许电话那头那娘们是“八字胡”的情妇,或者至少是他心仪的女同学,或者女下属,或者表妹,或者是邻家妹子……“夜客人”想。

“夜客人”对这些兴趣不大。

他总是直奔主题,不管其他。

他觉得做人想要清静,想得越少越好,知道的越少越好,关心的东西也是越少越好。

他最感冒的,就是那些整天无所事事,坐到东坐到西,打听来打听去,窥视别人隐私的人。

他其实对女人也不怎么感兴趣。他认为女人只适合花花公子,而不适合他这样的江洋大盗。他如果缠绵在女人身上,那夜晚就飞不起来了。男人的力气一旦聚到那个地方,那其他地方就会泄气,就会鼓不起来,更别说飞起来了。

另外,偶然听到的一句话,让他很是欣赏,叫做:“过去心不可得,现在心不可得,未来心不可得。”听说是《金刚经》里的话,是“西天”那边一个国度的智者讲的。既然什么心都得不到,那还瞎操什么心?本来就没有什么心嘛。

对,还有一句话,好像叫“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听说是中国的一个和尚讲的。他觉得讲得真好。他觉得他出生之前就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不是“本来无一物”么,哪还有什么“尘埃”可惹的?出生以后,懂的事渐多,关心的事也就多,于是心头的“尘埃”也日多,怎么清扫都来不及。

所以,“本来无一物”多好,可以万事不关心,还去惹什么“尘埃”?一心只做自己感兴趣的事,只管直奔主题——自己的目标就行。

快12点了,你打完这个电话,也该睡觉了吧。你一睡,剩下的就全是我的事啦。“夜客人”愉快地想。

可想不到“八字胡”将窗户开了条缝,而且聊得唇齿分明、字正腔圆。这样的结果,就是让“夜客人”不知不觉成了旁听者。

这可不能冤枉他偷听。

“夜客人”听着听着,眉头就皱了起来。

他相信,大部分人听到,眉头都会皱起来的。

因为这个电话非同寻常。

电话中,八字胡称对方为“亲爱的”,并要求对方尽快离开哈尔滨前来南京,因为据可靠消息,一个多小时前——也就是当夜十点半左右,日本军队袭击了沈阳的中国军营。而国军最高层并不想与日本人打仗,目前的态度是——不要跟人家打。

一方来侵略,一方不反抗,这不是要亡国么?这是所有正常人都会有的思维。

所以打电话的人要求接电话的人火速前来南京,否则夜长梦多,凶多吉少。至于食宿等所有生活问题,均会得到妥善的安排。

“夜客人”这才知道,他无意间听到了一件军国大事,自己的国家发生了惊天动地的大事情。

这件事情,与眼前的“八字胡”与电话那头的“亲爱的”有关,也与自己有关,与东北人有关,与所有的中国人有关。

与这件事相比,那放于屋内某个角落的宝藏,那个主题,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哪怕是一房子的珍珠宝贝,也是微不足道的了。

“夜客人”只想把刚才听到的消息尽快告诉同胞们,让他们设法通知远在东北的亲朋好友尽快撤离。

因为,政府的军队即将抛弃他们。

“夜客人”悄无声息地从树上滑落到地面,顷刻消失在黑夜中……

这事发生在1931年9月18日子夜的南京城。

此后,手持长枪,戴着战斗帽,背着钢盔的日本军人,跟在坦克、装甲车后面,闯过一个又一个关隘,进入一个又一个村庄,践踏一片又一片高粱地,一块又一块种满了一望无际大豆的黑土地……

仅仅三个多月的时间,中国东北近百万平方公里的国土,拱手相让于东邻虎狼。

这以后,许多中国人的命运,就与家破人亡、流离失所、背井离乡、民不聊生等不好的词汇联系在了一起。

远在江南壶溪之畔的少年顾田宝,却仍然只听乡亲们在传言,说北方有日本人在“造反”了,但壶溪两岸日出而耕、日落而息的生活节奏,他们骑牛赶羊、荷锄进出的生活方式,却丝毫未受到影响。

苍崖子《失东北》诗评曰:

江阔地平黑土肥,

天皇觊觎梦难安。

三十万众蜷身退,

从此民国无美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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