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小溪畔田宝拥娇娘 大中华河山半零落(1 / 2)
转眼6年过去。
壶溪边的农家少年顾田宝,在不知不觉中长大,出落成一名英气勃勃的青年。
他四肢粗壮,腰围紧实,两膀力大无穷,可以举起两百来斤的石臼,但已不再放牛,也不再与牛搏力,而是在溪边的山上种上了茶叶、乌桕等经济作物,还有枣树、梨树、杨梅树、香榧树等果树,也按照农时种植玉米、番薯、高粱和各类蔬菜,还在山脚的田里种起了水稻、芋艿、油菜等,在溪上的深潭里摇起了一只渡船,来来回回地接送客人,赚点过渡费。
7月6日夜。
壶溪边的蛇山村。
顾田宝祖传的木结构老屋内。
门窗上都贴了大红的“囍”字。大红灯笼高高挂起。屋内一片欢声笑语,人们熙熙攘攘地进出。堂前和厢房内摆满了桌椅,有几张桌子上还有人在饮酒聊天。洞房房门和箱柜上也都贴满了大红的“囍”字。有人在高声闹房,念着顺口溜,变着花样要这样果子那样糕点。
原来,这是村民顾田宝的新婚之夜。
而在遥远的北方,燕山脚下,北平城内,黑夜中,则是另一副阴森的魅影图:一队个子矮小的士兵躬身持枪,呈战斗队形,在夜幕中急速穿行,跃进……这些黑影窜至北平西南的宛平县城,谎称有士兵失踪,叫嚣着要进城搜索。
这些矮个子士兵驻扎在北平城外,属于日军河边旅团第一联队第三大队第八中队清水节郞一部。
守城的中国军人自然不许,于是双方发生争执。
守卫北平的是宋哲元率领的国民革命军第二十九军第三十七师二一九团团长吉星文部。
这支部队由川军初创,骁勇善战,又曾于1933年3月在喜峰口、罗文峪抗击过日军,对日军并无惧怕,更不会理会日军的无理要求而放他们入城。
争吵间,日军中队长清水节郞将手中的“三八”大盖往同伴胸口一递,口中叫了声“八嘎”(日语,笨蛋、白痴的意思。苍崖子注),双掌用力朝吉星文团长胸口推去……
一名中国士兵闪电般挡在吉团长面前,用胸脯硬接了清水这一推,自己的身架却纹丝不动,也没有回手,只是在被推过的地方用手背掸了几下,斥责清水说:“有话好好讲!想打架吗?”
这名战士是29军大刀队的一名队员,曾在喜峰口与日军交过战,是用敌人鲜血祭过战刀的壮士。
清水学过相扑,自觉刚才出手也用了几分力,谁想对方竟然连晃都没有晃一下,觉得自己很没面子,便瞅准机会,双掌齐出,猛力朝中方士兵两个肩头推去。
他原以为凭他排山倒海的掌力,中国兵不跌个仰八叉,也肯定会后退好几米,谁知对方只将身形微微一闪,就躲过了他的双掌。
清水正想收回双掌,手臂却被中国兵牵引。中国兵抓住清水的手腕往下一压,清水本能地将自己的身体往前一倾,以卸去手腕承受的下压之力。而就在自己身体前倾的一刹那,对方抓住他的双手往上一抖,清水的身体早已凌空飞出……正当清水惊魂未定之际,只觉后腰被人轻轻一顶,身体才得以立住。
清水一低头,见中国兵正冲着他微笑,脚背勾在自己腰部呢,便知自己着了对方的道,一时血涌上脑,“八嘎”一声,使个下蹬腿,恶狠狠地踢向对方的裤裆。
中国兵抽腿一磕,就蹬飞了清水的脚,然后就势提膝,作个“金鸡独立”式,将左腿搬到头顶,然后一个下挂,使个“泰山压顶”,劈头盖脸向清水砸下来……
清水吓得魂不附体,“叭嗒”一声,一个屁股墩坐在地上。
中国兵的腿在半空收住,小腿重新上扬,之后以左手托住,朝天蹬起,做了个“朝天一柱香”势,目光嘲讽地注视着地上的日本人,立了好一会,才将腿缓缓放下。
这个“朝天一柱香”又称“擎天一柱”。做这个动作,一是难在单腿支撑身体须稳如泰山,一摇动就显得功力不足,自曝家底;二是难在上举腿又直又高,三是得有能力防止支撑腿和整个暴露的裆部受到攻击。所以,功夫不到之人,在对敌时断断不敢做这个门户尽开的危险动作,而一旦做了,则无疑于明白无误地告诉对方,对自己的功夫有充分的自信,也对敌人抱着巨大的藐视。所以,在行内人看来,这个动作的技击意义不大,示威性和侮辱性却极强。
这下可把另外一名日军荒木久见惹怒了。只见他将枪往同伴手里一递,冲上去照着中国兵的脸部,铆足劲,左右开弓进行攻击,左掌直切对方的天灵盖,右掌斜劈对方的太阳穴。
练家子都知道,荒木使的是空手道的掌法,招式狠辣刚猛。
这空手道其实是由琉球的唐手发展而来。而唐手又是唐朝时从中国传入的。所以说,这空手道再怎么厉害,在中国拳术面前,也只是孙子、曾孙、玄孙、来孙、晜孙、仍孙、云孙、耳孙辈的“徒孙拳”。
中国兵只退了一步,就轻松躲过了两掌,荒木又起脚踢向他下阴。中国兵这下真是恼火了,心想,你们这些日本人,难道都是禽兽投胎的?与人动手较量,不是打人脸就是戳人裆,而这些都是中国功夫的禁区。咱中国人讲武德,提倡“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的,你这螳螂一般大的小国,却偏偏是“打人专打脸,踢人专踢裆”,出的都是下三烂的阴招,实在上不了台面。特别是这踢裆,重则取人性命,轻则断子绝孙,实在可恶。今天不给你们点颜色瞧瞧,还真以为太阳是你们家的了!只见他一收小腹,左手托住对方脚跟只一撩,左脚一扫其支撑腿,荒木整个人就往后飞跌出去……
这时,如果中国兵乘胜追击,对方就十分危险,因为人在空中,根本没有自卫能力。但中国兵没有再进一步出手,而是看着对方一个后空翻落了地。
荒木久见落地后,摆了个骑龙步,双手成掌,左掌前推,右掌收在肩头,然后大叫一声又要冲上来进入第三个回合,被中队长清水“嗨”的一声喝止了。
其他日军哪里肯丢这个面子,一下子全将手中的枪举起来,向中国士兵瞄准。
他们矮矮的个子,举着比他们身体长得多的“三八”大盖,显得很是夸张与滑稽。
中国守军当然也毫不客气,纷纷举起了手中的“汉阳造”。
一时,双方举枪瞄准,战事一触即发……
“不要动,大家别乱来!”随着一声呼喊,吉星文团长站出来,双手大力摆了几下,之后向两侧张开,往下压着,示意大家放下武器,然后用日语跟清水说,双方先不要动武,马上向各自的领导汇报,建议成立一个由双方人员组成的调查小组,把事情弄清楚再说。
清水眼看自己的手下拳脚功夫要不过人家,又看自己的兵在中国守军面前,个子实在过于矮小,况且还在人家坚固的城墙底下,硬碰硬实在沾不了多少便宜,只好借梯下楼,答应了吉团长的要求,抹了几把满脸的络腮胡子,带领人马悻悻离去。
8日凌晨两点多,中国守军第二十九军副军长兼北平市市长秦德纯带领手下飞马赶到,与日军头目碰面后,确定了事件调查组人员名单。
此后,国民政府外交部提出严正抗议。日本内阁面上与国民政府平津当局沟通协商,最后还达成了协议,暗地里却加紧调集军队,为后续的军事行动作准备。
此日凌晨四点多。
江南小山村顾田宝家。
人去屋静,红烛高烧。床架上罩着新的麻布蚊帐。帐内,几床大红棉被高高叠起。床头,坐着一位娇羞的新娘。
穿着红色缎子棉袄的新郎,在送完伴娘之后,兴冲冲地上得楼来,温柔地坐在新娘身边,一手轻握她的小手,一手揽住了她圆润的肩头。
被闹房客人纷扰了一夜的一对新人,终于可以单独相处了。
新郎能够感觉到,他手掌下的削肩,正在轻微地颤抖,就像雨后荷叶上滑动的那一颗露珠。
新郎顾田宝满眼柔情地望着新娘,轻轻挑开她的盖头。
新娘含情脉脉地看着新郎,之后转身“卟”“卟”两口,吹灭了一对红蜡烛。
黑暗弥漫在屋子里。
同样弥漫在屋子里的,有火焰的味道,有青春的肌肤散发出来的香味,充满了温馨,也充满了生机与活力……
慢慢地,黑暗中也能看清东西了,原来是晨曦通过窗户的木格子撒进来,照着新郎新娘白里透红的脸。
还有熹微晨光中,那袅袅升腾的一对红烛的余烟……
远处有公鸡在“喔喔”打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