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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把这些菜装一些在饭盒里,我去同他一起吃。”
时十安吩咐完若礼,便开始思考瞿子慕的事。
花朝节有用时令鲜花泡茶的习俗,称作花蜜茶。
每一年宫里都会研制新款的花蜜茶,在宴会上让世家小姐们品鉴,若反响良好,是极有可能引得京中文人竟相追捧的。这算是宴会上最重要的一个环节。
今次瞿子慕在小测中拔得头筹,获得了举办宴会的资格,这研制花蜜茶的任务自然也就落到了他的头上。
这些日子他早出晚归,每日不是跟花房的人品花,就是跟茶房的人试茶。回到宫里也是不闲着,也不知道怎么就那么忙,忙的饭都不吃。
食盒装好,时十安亲自拎着来到他屋前,敲了两下门没动静,便直接一脚踹开。
巨响惊动了屋里的人,瞿子慕拧起眉头本想发怒,转念又想起手下人绝不敢如此冒犯,在这东宫里能那么肆无忌惮的,只有那一人。
果然,门吱呀作响地打开,时十安的身影紧随其后出现。现下已开春,旁人都脱去冬衣了,只有他还成日里披着斗篷。
时十安拎着食盒向瞿子慕走去,板着一张小脸,把食盒砰的一声放在桌上,又垂眸看着面前摆着的瓶瓶罐罐和各类新鲜花瓣,努了努嘴:“九弟挺忙啊,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做什么科学实验呢...”
他声音越说越小,瞿子慕没听清,问道:“什么?”
“我说,”时十安拉长了声音,“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做毒药呢。”
“说不定我做的就是毒药呢。”瞿子慕勾唇,伸手拿起面前的木杯递给时十安,“三哥敢为我试药吗。”
时十安看他一眼,毫不犹豫地伸手接过一饮而尽。
瞿子慕的手停顿在空中,面上显露出错愕的神情。刚才那一瞬间,他忽然真的有一种眼前人不是当初那个瞿十安,而是另一个他极其熟悉却又怎么都想不起的人的感觉。
不过他的失神很快被时十安的诉苦声打破,面前金枝玉叶的三殿下喝完茶后,放下木杯吐了吐舌头,撇着嘴道:“呜好苦。”
话音刚落,时十安立时注意到瞿子慕的面色一僵,随后便垂眸盯着桌子上摆了几列的木杯不出声了。
时十安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花朝节将近,最重要的花蜜茶还是这个进度,难怪他食不下咽呢。
事实上,每一年的花蜜茶,宫里都会专门挑人组成一个临时部门进行研制,主办的人只要做好监督即可。
但今年偏偏是平日里最不受待见的瞿子慕领了这个差事,素来专攻花蜜茶的宫人,都被各方等着看笑话的势力找借口调走了。
皇帝也对此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有时十安背地里替他周转回来几个,却也是聊胜于无。故而这些时日,瞿子慕几乎就是一个独自战斗的光杆司令。
时十安之前没有凑过来,是怕他猜忌,现在却是可以做做雪中送炭的人了。
“看你这么可怜,我给你出个主意吧。”时十安抱着胳膊昂起头,面上浮现些许小得意,“其实你大可不必只囿于花和茶这两样物什之间。能寻来做茶的花,在之前的花朝节上几乎都被用过了,这茶里面还可以加些别的东西。”
瞿子慕这些日子苦思冥想,试了上百种茶,始终没找到让他满意的,这会听时十安这么一说,倒真的被激起了些许好奇,问道:“什么东西?”
时十安神秘一笑:“牛乳。”
喝茶,古代人在行,但喝奶茶,那就是现代人在行了。时十安不相信,凭他在现世每日一杯奶茶的高端品鉴水准打底,能攻不下这群古代人的味蕾?
瞿子慕陷入思索:“你是说奶茶?”
“如今京中人是有喝奶茶的习惯,但他们定没有试过把花瓣放入其中同煮。不同的花会有不同的香气和味道,有的惊艳有的一般,你可以一一去试。除此之外,还可以佐以辅料,比如木薯粉做的珍珠丸子、红豆、还有芋头,也可以用来做丸子。你觉得怎么样?”
时十安一口气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双手撑着桌子等着瞿子慕的回应,眼睛亮晶晶的,像一条甩着尾巴的小狗。
瞿子慕则静下心来认真思考着此法的可行性,越想越觉得不仅易上手施行,还极其新颖。
他看向时十安的眼神不自觉多了些不同寻常的意味。
他是感到惊讶的,因着瞿十安能想出这样的方法,也因着瞿十安能毫不私藏地和盘托出。
但他心里还是忍不住去猜去想,面前这张人畜无害等夸脸的背后,是不是又隐藏着什么阴谋。
不过他此刻没有说出来,毕竟瞿十安确实给他指了一条很好的路。
“堪称精妙。”瞿子慕合掌拍了几下,“三哥竟能想出这样的法子,真是令小弟刮目相看。”
似乎是感受到瞿子慕感谢的情绪没有那么热切,语气还掺着些许虚假,时十安那股兴奋劲也淡了不少。他应和着笑了两声,只是那笑意却未达眼底。
“那...现在事情解决了,我们能吃饭了吗?”
时十安说着,垂眸打开食盒,里面的饭菜还热着,盖子一开就能闻到香气。
瞿子慕方才心里一直想着事没觉得饿,现在心头巨石放下了,一闻到饭菜香,口中就控制不住地分泌唾液,肚子竟也跟着咕噜噜叫起来。
时十安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瞿子慕有些难为情地捂住肚子,抬眸觑了他一眼。
时十安顿了顿,忽然意识到这可能是他到这以来看到的瞿子慕最生动的表情了,当然,是除去凶他以外的......
几日后,时十安午睡刚起,就见若礼面带浅笑地上前禀报:“殿下,九殿下派人送来许多新研制的花蜜茶,要给殿下品鉴呢。”
时十安由宫人伺候着穿衣服,顺口问道:“他人呢。”
“九殿下似乎还在外头忙,未曾回宫。”
系好腰带,时十安伸了个懒腰:“去看看。”
外间桌子上已被摆满了数个小木杯,离老远,时十安就闻到那股久违的奶茶香。他走上前挨个嗅了一遍,心满意足地坐下一一品尝。谁说出主意不能夹带私货呢,他可太馋奶茶了。
时十安搓搓手,兴致勃勃地尝了几杯,味道各不相同,应当把各类花与茶叶混着搭的。虽然无法同现代加入了些许科技的奶茶相比较,但也算是不错了。
时十安品鉴完毕,见每个木杯上都用毛笔写了茶名,便吩咐若礼拿纸笔来,准备对送来的茶逐一写下评语和改进方法交给瞿子慕。
写了几个,时十安看着自己那手丑字,就觉得有些眼疼。不过他不想让旁人代笔,若是瞿子慕觉得丑看不懂,就亲自来找他问。
时十安边写边偷笑,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啪啪响。
过了大约一炷香,时十安写的差不多了,欲收笔时,前面传来脚步声。
那人看着有些畏缩,磨叽了半天才终于走向前,时十安用余光瞟着,面上不动声色。
“殿下。”若明躬身行礼。
时十安放下笔,抬起头微微一笑:“回来啦。”
若明对上他的笑,莫名觉得不寒而栗,两股战战,扑通一声直接跪了下去:“殿,殿下,奴才绝不敢背叛您!”
“说什么呢。”时十安慢悠悠折起写好的信纸,装进信封递给若礼:“备些膳食,同这个一起送给九殿下,你亲自去。”
“是。”
若礼颔首接过,语毕便目不斜视地退了出去,丝毫没有好奇若明发生何事的意思。
时十安颇为赞许地点点头,暗道此人确实可用。
等若礼出去,时十安才将目光转向若明:“你跪着做什么,我叫你跪了吗?”
若明摇摇头,晃晃悠悠地站起来,因为太畏惧,腰始终没有挺直。
“你来。”时十安冲他招手,笑得像一只狡黠的猫。
若明迈着晃荡的步子上前,时十安一手撑着脑袋,一手随意拿起一只装着奶茶的木杯倒进另一个新杯子里递给他,道:“喝了。”
若明双手抖若筛糠,面色煞白地接住。他
盯着手中木杯许久,片刻后,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抬起头看向时十安,颤声问道:“敢问殿下,可,可将我母亲安置好?”
他的目光带着些许讨好和希冀,像是即将燃尽的蜡烛残存的最后一丝火苗。
虽然微弱,但也是灼人的。
时十安沉默片刻,道:“你倒也不是极恶之人,只可惜忠的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