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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善宁环视了一圈,疑惑问道:“殿下,你这几日的膳食是怎么解决的?”
自从训斥了那两个恶仆后,她曾说过将侯府的几个家丁遣过来,但是萧逐都拒绝了,姜善宁便没有勉强。
萧逐沉吟了片刻:“不远处的长街北口,有一老妪早晚会摆馄饨摊,我起的早些,去那里帮忙,可换一顿饭食。”
接受了姜善宁许多接济,萧逐尚不曾回报过她什么,他思量过在鄞城能够找什么活计,但近日大雪连天,街上的摊贩很少,看来只能再过段时日了。
“你说岑婆婆呀,她的儿子在我阿爹军中任职,她每天早晚确实会在北口那里摆摊。”姜善宁想了想,“我有时起的早了会和菘蓝去那里吃碗馄饨,岑婆婆的手艺在鄞城可是很少有的。”
她朝外看了眼,惋惜道:“不过今日应当吃不上了,若是我没记错,她每日天不亮就在北口摆摊,白日还得回去照顾孙子。”
萧逐眉眼温和,“下一次我们可以一起去。”
“好啊。”姜善宁爽快答应,一说起吃食,她就觉得腹中咕咕直叫。她揉了揉肚子,道:“殿下,我今日带你去侯府,侯府的年夜饭可丰盛了,就是不知道比起宫里的有没有略胜一筹。”
萧逐抿了抿唇角,不假思索说:“侯府的年夜饭一定是最好。”
姜善宁迟疑着问:“殿下尚未见过侯府的年夜饭,何出此言?”
“你昨日带来的三菜一汤,足以见得府中膳食的丰盛。”萧逐说着,想起昨夜的膳食,走到书案边将食盒拎上。
冷宫里只有残羹冷饭,就连除夕夜,若是运气好,他才能吃上一两个粗面馒头。
萧逐回想了一下在宫里过的凄惨日子,不由扯了扯嘴角。
宫里那两位觉得把他流放到边关就可以高枕无忧了,真是可笑,萧逐垂下眼睫,敛住眼底一闪而过的恨意。
两人正准备往外走,院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紧接着是一道熟悉的声音:“姑娘,我是菘蓝,您在里面吗?”
姜善宁连忙跑去开门,菘蓝神色担忧,一见到她,抓着她的手腕道:“可算是见到姑娘了。”
姜善宁拍了拍她的手背,“菘蓝,怎么一大早就来了?是府里出什么事了吗?”
“哎哟我的姑娘啊,昨夜一时没看着您,您就没影了,我一猜您就是来这里了。”菘蓝觑了一眼自家姑娘身后的少年,他不急不缓行至门后,长身玉立在姜善宁身旁,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很是温柔。
菘蓝怀疑自己看错了,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对上萧逐黑沉的眸子,她连忙移开目光,对姜善宁道:“今晨夫人问起姑娘,着我将您带回去。”
“阿娘也知道了?”姜善宁苦着脸,她昨夜偷偷跑出来,又一夜没回府,不知道阿娘该怎么说自己呢。
菘蓝来时找车夫驾着马车,所以没一会儿就到了侯府。
姜善宁一路提心吊胆,不过倒是有一个好消息,姜云铮今晨已经醒了过来,侯府上下都松了一口气。
希望阿娘可以看在此事上不要问责她了,姜善宁蔫蔫的想着。
下了马车,萧逐驻足在府门口,仰头望着侯府的牌匾,一块黑梨花木上龙飞凤舞的刻着镇北侯府四个字。
这是他第一次来到侯府,去见她的家人。
萧逐微微侧目,身旁的小姑娘无精打采的,耷拉着脑袋走上台阶,他不禁失笑。
先前镇北侯曾求见过他一回,那时他压根没搭理姜从。萧逐旋即苦笑,若是早知道他如今会珍视姜善宁,那个时候说什么也要让姜从进来。
姜善宁跨过了门槛才发现萧逐没有跟上来,她转身拉住他的手腕,带着他一同走进侯府。
“殿下,你不用担心,我阿爹阿娘很和蔼的,你这么好的一个人,他们一定喜欢你。”姜善宁拖着他的胳膊往进走,柔声安抚他第一次来到陌生之处的不安心绪。
萧逐跟着她的步子走,也就只有她会觉得自己是个好人了,他想。
趁着还没有走到,萧逐不着痕迹整理了下自己的衣裳,进府以来,他紧绷的唇角就没有松开过。
毕竟是第一次见长辈,还是姜善宁的爹娘,他想尽可能的给他们留下一个好印象。
穿过巍峨的长廊和假山,很快走到了会客厅。今日大年初一,侯府的客人倒是挺多,会客厅里几乎快要坐满了。
姜从和姜夫人坐在主位上,笑意和善的跟底下人说话。
“阿爹,阿娘!”姜善宁唤了一声,和萧逐一同走进厅堂。众宾客停了说话的声音,扭头看过来。
侯府的二姑娘盈盈走来,还是一如既往的明媚可爱,只是她身边的少年,怎么瞧着阴沉沉的,也从未在鄞城见过。
姜夫人起身朝她走过来,先是瞪了她一眼,随后打量起她旁边的萧逐。
萧逐任她打量,掌心不禁渗出了薄汗,饶是在陛下和皇后跟前,他都没有过这样的不适。
但随着姜夫人无声的打量,萧逐的心一寸寸沉下去。
姜善宁左看看右看看,小声提醒姜夫人:“阿娘。”
姜夫人福了福身:“臣妇拜见七殿下。”
萧逐一怔,修长手指微微蜷缩。姜善宁也是一愣,她扶着姜夫人的胳膊,搀她起身:“阿娘。”
姜夫人却是未动。
身旁的小姑娘骤然离开,萧逐心里沉到底,他隔空虚扶了姜夫人一下,语气沉静:“夫人请起,不必多礼。”
这时姜从大步走过来,朝萧逐行了个礼。四目相对间,姜从眼底深邃平静,眉头微拧。
众宾客见镇北侯夫妇如此,也纷纷站起身朝萧逐问候。
萧逐眉心动了动,他在宫里从未受过的敬重,如今在鄞城,这个偏僻苦寒的边关城池中,他得到了应有的敬重。
他明白镇北侯夫妇的意思,他们在众人面前向他行礼,让大家看到侯府对七皇子的敬重,以后在鄞城,有了侯府护着他,谁也不会再随意欺辱萧逐。
萧逐眼眸凝了一瞬,缓缓望向他今日看了不知道多少次的小姑娘。
她此刻挽着姜夫人的臂弯撒娇,萧逐神色松泛了些许,心底不适感褪去。
不过他的目光一直未从姜善宁身上离开。
不多时,廊庑下传来姜云铮咋咋呼呼的声音:“大伙都在此做什么呢,好生热闹。”
话音刚落,随之响起一道年轻的男子声音:“宁宁,你回来了。”
“宁宁,你回来了。”
随着这道话音落下,一个身穿武袍的男子从姜云铮身侧走进厅堂,看着弱冠的年纪,剑眉星目,身姿挺拔如一棵苍劲的松木。
姜善宁看见他,恍惚有些失神,她喃喃道:“高大哥。”
来人正是姜从军中的参军,她在鄞城一同长大的玩伴,高淮。
前世被囚在东宫后,她曾听闻驻守边关的高将军集结军队起兵,那时她孤立无援,日夜期盼着他可以快马来到京城,将萧云旸那小人斩于刀下。
不过高淮尚未到永京,萧云旸已经被萧逐杀了,皇位自然也落到了萧逐的手里。
虽然前世他没能赶到京城,但就冲高淮这份心,姜善宁都觉得无比感激。
“高大哥,你什么时候来侯府的?怎么没遣人告诉我一声。”姜善宁上前一步,眼眶不由一热。
高淮虽是武将,面貌却全然没有武将的粗犷,他眉眼温和,倒是一派清朗之姿。
他笑道:“我是今晨刚到侯府,特意来看望云铮,这还没来得及找你。”
昨日除夕,姜从急忙背着姜云铮回府,军中事务都交给了高淮,他处理好了今日来了侯府。
“原来如此,高大哥,大过年的辛苦你了。”姜善宁由衷感谢。
姜云铮扶着腰走进来,不满道:“高兄一来你就看不到自个亲兄长了?没瞧见你大哥我受了伤吗?”
姜善宁扫了他一眼,好整以暇说:“大哥你这不是恢复得好好的,昨日还血流不止,今日就能下地了。”
站在三人身旁的萧逐一语未发,漆黑的眼瞳锁着姜善宁纤细灵动的身姿,心里涌起一种怪异之感。
他渐渐将目光落在高淮身上,听他们说话的语气,像是十分熟稔。也对,若非相熟,他怎会唤她宁宁。
萧逐想起来他至今还叫姜善宁二姑娘,眼底落了些不清不明的情绪。
高淮注意到萧逐,拱了拱手道:“想必您就是七殿下了,末将拜见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