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1 / 2)
应乾帝狐疑地看他,但是他二十年间和萧逐相处的时候屈指可数,他一时看不透眼前这个孩子。
他神色古怪,试探地问道:“你母妃逝世前,应当跟你说了此事吧?”
萧逐眉梢轻挑,一时拿不准应乾帝问得到底是什么事,于是模棱两可的回答道:“说了。”
应乾帝忽然咳嗽了好几声,按在他肩头上的手微微使劲,转身走向了案椅。
他指着案首下的椅子,“坐下说吧。”
待萧逐坐下后,应乾帝的头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叠在腹前,目光浑浊地望着帐顶。
他缓缓说道:“小七,朕当年登基之后,过了数月,你才出生,那时你已经是先帝的遗腹子了,你母妃没办法,万般恳求朕,朕便将你认在自己膝下。”
萧逐低着头,沉默不语。
“你母妃是这样跟你说的吗?”
萧逐口吻淡漠:“母妃确实是这样和儿臣说的。”
应乾帝像是如释重负一般,“朕当时也是瞒着众臣子,顶着压力承认你是朕的儿子,如今二十年过去,木已成舟,再也改变不了什么,倒不如我们父子两握手言和,共同为萧氏江山添色。”
谈及往事,应乾帝难得的眉眼变得温和,不似平日里那般锋利阴沉,看着人时都带着审视。
萧逐心中波澜不惊,这是在跟他打感情牌,寥寥几句就想掩盖他幼时在宫里受过的屈辱,应乾帝甚至连他受尽欺辱的那些年提都没提,只一句握手言和,就想让他心甘情愿放下过往种种。
怎么可能。
太子身子不好,五皇子双腿受伤,应乾帝将他扶持起来,与六皇子共同牵制。但朝中大权都握在应乾帝自己手中,坐收渔翁之利也不过如此。
其间的弯弯绕绕,他看得明白。
“父皇放心,儿臣一定唯您的诏令是从。”萧逐起身,拱手行了一礼。
从营帐出去时,他的眼底一片冰凉,喉间溢出的丝丝血腥味让他从来没有哪一刻能像此时这么清醒。
下午的狩猎继续,姜善宁在林子里跑了一早上,两条手臂酸疼,便没有再去。
隔日一早,她听说在马场有人打马球,一时心血来潮,带着菘蓝去那里看看。
京郊围猎场依山而建,既可以在树林中打猎,又可以在空旷的草场上赛马。
姜善宁在观景台上寻了一处空位,坐下之后看向马球场。
姚飞燕威风凛凛的骑在一匹马儿背上,手里握着一杆球杖,在她不远处,有几个穿着骑装的贵女骑在马背上,同样捏着球杆准备打马球。
她目光稍转,在马场旁拥挤的人群后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正是萧逐。
他不是受伤了吗,怎么不好好在营帐里呆着,跑出来看热闹。马场人多,万一挤到他怎么办。
男子们纷纷去了林中狩猎,此刻马球场周围的都是姑娘,她们早已注意到身后站着的七皇子。
萧逐初露锋芒,此刻仅仅是站在那里,一身朴素的墨色的衣衫,虽然不扎眼,但俊朗的眉眼就吸引了不少窃窃私语的姑娘。
看到这一幕,姜善宁秀眉皱起,心里升腾起一种说不清的情绪,从上而下地望向那边。
以前在鄞城,萧逐身边只有他们这几个朋友。来了永京,他一点点展露自己的才华,在永京这一片天地中施展拳脚,被越来越多的人注意到。
就好像是自己一直宝贵的东西,忽然有一天他的光芒也被旁人发现了,他不再是只属于自己。
猝然间萧逐抬起头,遥遥与她对视。
日光斜照在他身上,面容上的冷漠被日光柔和了不少,远远望去,他的唇角噙着笑。
马场上,姚飞燕见对方人多,转头在场下巡视一圈,最后仰头锁定姜善宁,大声唤她:“宁宁!你也上来!跟我一起!”
这么多人,姜善宁不可能不给她面子,慌忙间收敛了纷乱的思绪,起身说了句“稍后就来”。
她去了马场后的营帐里换骑装,出来时走得急,迎面撞进一个怀抱中,她连忙稳住身形。
萧逐扶住她的肩头,“阿宁。”
姜善宁左右看了眼,营帐门口背对着马场,幸好下人也不多,她让菘蓝守在门口,若是有人过来拦一下,自己拉着萧逐又进去。
“你怎么来这边了?人这么多,很容易被看见的。”
萧逐径直说道:“你要去打马球么,上场一定要小心,打不到都没事,千万小心要避开球杖,不要被打中。”
“这我知道,殿下放心,我骑术好着呢,怎么着也会进几球的。”姜善宁扬眉,拍着自己的胸膛信誓旦旦,“对了,那天陛下找你说话,都说什么了?”
萧逐简单跟她说明,姜善宁听得目瞪口呆,狠狠唾骂了一句:“真不要脸!”
前十几年用不到萧逐时,应乾帝什么也不管,现在太子和五皇子受伤,这才想起来萧逐了。
更何况萧逐是先帝的孩子,应乾帝当初登基也是名不正言不顺,哪好意思让萧逐对此事保密。
萧逐道:“时机未到,我自然也不会将此事说出去的。”
姜善宁盯着他瞧了一会儿,问道:“你的伤怎么样了?”
“尚好。”
“殿下,我觉得你还是需要在营帐里养伤,不该在马球场,万一被人挤到,内伤又严重了。”姜善宁幽幽道。
萧逐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如实说道:“阿宁,我可以行动自如,不会被挤到的。更何况……我想看你打马球。”
他话音刚落,敏锐的发觉姜善宁心情似乎不好,他微微俯身,视线跟她平视,黑眸盯着她,仔细观察她的神色。
姜善宁抱臂,鼓了鼓脸颊,扭头不给他看。
萧逐无奈的笑,妥协道:“既然阿宁让我回去养伤,那我就回去。”
说完,他作势往外走了几步,步子很慢,转头说:“阿宁,我真走了?”
“等等。”姜善宁叫住他。
萧逐立刻走回来,站在她面前,弯腰与她平视,笑着问:“这是怎么了?一脸不开心,谁惹我们阿宁生气了?阿宁告诉我,我去给你出气。”
姜善宁抬起手,指了指他。
“我?”萧逐很快反应过来,虽然他并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到姜善宁,总之先认错,他诚恳道:“那我惹阿宁不开心了,阿宁想怎么惩罚我。”
姜善宁咬了咬唇瓣,她觉得自己今日怪怪的,萧逐越是对她包容,她就越是想欺负他。
萧逐伸手按在她的唇瓣上,指腹顶住她的贝齿,“阿宁,怎么又咬唇了?唇上的伤还没有好。”
姜善宁直愣愣的盯着近在咫尺的他,下意识松开了牙齿,萧逐的目光落在她唇瓣间,仔细看她有没有又将唇上咬出口子。
确认她并没有咬伤自己,萧逐才放下心,眼帘轻抬,就撞进她澄净的眼底。
两人离得很近,他都能清楚看到她根根分明的睫毛,她呼出的热气落在他的肌肤上。
姜善宁垂下眼睛,支支吾吾道:“方才马场那里的姑娘都在看你,你若是一会儿还在马场那里,她们都顾着看你了,谁还看我打马球啊?”
萧逐起初不明白,很快反应过来,立刻说道:“那我听阿宁的,不去马场了。”
他的腰就没直起来过,一直俯身看着她,此刻更是语气温柔且认真地说道:“我只给阿宁一个人看。”
声线低沉,又柔情十足。
姜善宁脸颊倏地通红,低着头,一把推开他的胸膛:“你爱给谁看就给谁看。”
她绕过萧逐往营帐门口走了几步,回身说:“阿甘,你可以站在观景台旁边看,那里人少。”
她也想让他来看自己打马球。
姜善宁换了身骑装, 菘蓝给她牵来侯府的马儿,她翻身上马,向马场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