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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营帐时,她心情低落,双腿如灌了铅一般,走得很慢。
高淮匆匆追出来,并肩与她一起走,小心地安慰她道:“宁宁,陛下他吉人自有天相,我相信他一定不会出事的,你,你别太担忧。”
姜善宁慢吞吞地走着,仿佛听不见高淮的话。
高淮讪讪,慢她一步跟在她的身后,默默陪着她,直到她走进临时为她准备的营帐中才停步。
姜善宁躺在简陋的床榻上,才猛然反应过来,方才高淮好像跟在自己身后,说了什么话,她一直在想萧逐的事情,没听到高淮说的话。
她翻了个身,扯过被褥盖住自己,明日再去问问高大哥吧。
姜善宁睁着眼睛,一点睡意都没有,她伸手抠床板边的木刺,夜深人静的时候,心头的不安和担忧全部涌上来。
一月未见,他会不会瘦了;带兵爬上云雾山的时候,会不会很冷;夜里他又在哪里睡觉呢。
她知道自己应该相信萧逐的,可现下的情形如此,她没法不担忧。
第二日,姜善宁醒的很早,眼下挂着淡淡的青色,但她依旧精神振奋,穿上利于骑行的劲装,早早地等在姜从的军帐外。
一日的时间过得很慢,姜善宁度日如年。从早到晚,都没有传信兵前来报信。
酉时一刻,姜从迈着矫健的步伐走出来,身穿玄甲,手里拎着长枪,沉声说道:“高淮,点兵,随本侯一同杀过云雾山。”
姜善宁眉头紧蹙。
浩浩荡荡的大军全副武装,每个人的脸上都布满沉重,闷雷一般的脚步声朝着云雾山而去。
姜善宁骑马行在队伍最后,翘首望着最前方,但只能看到黑压压的头顶。原本她并不能跟随大军征战,姜从念及她担忧萧逐,默许她跟在队伍最末尾。
她掌心攥紧缰绳,仰头望了一眼两侧狭窄的山谷。
大军行进云雾山,山顶蒙着一层白茫茫的雾气,暮光透不进来。还没过半,队伍忽然停了下来。
队伍最前方,一匹快马自山道间扬尘而来,身后紧跟着百骑。
姜从抬手示意身后的大军停步。
为首的青年衣袂翩飞,脊背笔挺,玄甲锃亮,腰间别着一把长剑。
他高举左手,手中握着一幅卷轴。
他勒马停在大军之前,马儿扬起前蹄,青年展开手里的卷轴,左下角印着北狄与大晋的国印。
萧逐拿着卷轴,在众将面前走过,让将士们看清卷轴上所写的几句话。
他眉目清冽,控着缰绳缓慢地行走在众将士之中,周身难掩凌厉之气。
姜从定定的看向他手里的卷轴,旋即率先下马,单膝跪在萧逐面前。见状,身后的将士也纷纷跪下来。
姜善宁离得远,根本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所有的将士呼啦啦跪伏在地上,她的眼前忽然空旷起来,一眼便看到了远处的青年。
她双唇微张,眼眶中涌起温热,连夜的担忧在此刻尽数消弭。
她见到了她的阿甘。
萧逐面容冷峻,目光中涌动着炙热,他扬声道:“朕已与北狄王签下盟约,约定大晋与北狄以云雾山为界,百年互不进犯。”
他清沉的嗓音响彻在在场的每一个将士耳边,掷地有声。
“此后,大晋的百姓与将士,便可安居乐业,以逸待劳。”
话音落下,一片静寂。
不肖片刻,云雾山中回荡着将士们的高呼,山林摇荡,惊起群鸟乱飞。
人群中自动让出一条道来,萧逐骑在高头大马上,缓步朝军队末尾的姜善宁走去。
所过之处,两侧的将士皆是以崇拜的目光望向他。
这个曾经和他们同甘共苦,共同御敌,如今当仁不让,签下盟约,保大晋境内百年和平的年轻帝王。
他越来越近,姜善宁却逐渐看不清他的面容,她的眼前升腾起一片水雾,模糊了她的视野。
萧逐冷峻的面容变得柔和,他走到姜善宁跟前,翻身下马,徐徐走近后,握住她的手,仰头注视她:“阿宁,我回来了。”
姜善宁抬起另一只手抹去眼角的泪,重重点头,扑进他的怀中,“嗯!阿甘,我等你好久了!”
萧逐身后跟着的百骑,正是三日前与他一同攀上云雾山的将士,姜云铮也在其中,无一人受伤,皆是平安回来。
姜云铮在大军最前面,将这三日的事情都告诉给大家。
那天夜里他们爬上云雾山,仅仅用了一个时辰就来到了北狄人的军营外,正如萧逐所预想的那样,北狄人根本没料到他们会从山上翻过来。
但毕竟敌众我寡,他们十来人小心翼翼去了喀左的营帐,顺利擒住喀左,另外的将士则去烧掉了北狄人的粮草。
原本他们应当回营的,但是萧逐提议,趁着天还没亮,这边的消息还没有传到北狄王庭中,他们以喀左为人质,一路疾驰到王庭,堂而皇之冲进去,大刀架在喀左的脖子上,与北狄王谈判。
签订了盟约,他们顺利回到大晋境内后,就会放北狄的将军隗武回去。
姜云铮绘声绘色地讲述了此事,声调跌宕起伏,将士们都被他吸引去注意。
姜从在一旁听罢,浑厚地笑了声:“还真是看不出,陛下这般沉稳的性子,行事倒是难以捉摸。”
趁此,萧逐揽住姜善宁的腰,与她两人一马,率先离开了云雾山。
姜善宁靠着他的胸膛,迎面吹来的风都十分温和,她这才有空问道:“阿甘,你有没有受伤?”
直到再看不到身后的大军,萧逐才扯紧缰绳,低眸瞧她,“我无碍,一点伤都没受。”
他将这几日的事情告诉姜善宁。
“阿宁,让你担心了。”萧逐轻轻吻在她的发顶。
姜善宁转头靠在他的臂弯,舒展开双臂,见到他的那一刻,她满腔的担忧就变成了对他的想念。
她的语气里丝毫没有责怪他的意思:“我昨日得知了此事,一直挂念着你……既然是你让我担忧了一整日,你要怎么补偿我呀?”
“任阿宁处置。”萧逐眼底纵容。
姜善宁笑得狡黠:“那我可得好好想想,趁着最近在鄞城,你得请我去醉香楼吃饭!”
“好。”
“这一年我都没怎么看话本,你得给我把新出的话本都买回来!”
“好。”
“还有……”
“好。”萧逐眼角眉梢都流露出笑意,“阿宁,不管什么事,我都答应你。”
姜善宁靠在他的肩头,神情松快,“真的?那暂时就是这几件事,以后等我想起来,再跟你说。”
萧逐无奈地笑,眼底的爱意满得要溢出来,他说道:“边关战事已平,百年之内都不会再起动乱……”
他话还没说完,姜善宁唇角翘起,语气里充满了得意:“那还不是因为我们陛下厉害,如此有勇有谋,我们百姓才能过上安定的日子。”
萧逐脸颊一热,伸手捏她的耳垂,深吸一口气,将没说出口的话问出来:“我们的事可以提上日程了吗?”
姜善宁立刻就意识到他说的是什么事情,她转头背对着萧逐,脸颊边染上淡淡的红霞。
她不想这么轻易答应他,于是装作不明白的样子:“我们?我们有什么事?”
萧逐轻声道:“阿宁,你愿意嫁给我吗?”
姜善宁脸颊鼓起,拖长了语调:“这个事情呀,让我想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