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1 / 2)
徐云麒伸手似讨,苏折犹豫几分,小心翼翼地把没了魔尊意识的皱巴巴纸片猫交了上去,而他越是表现得珍惜而不舍,越是叫徐云麒生出好感,心中认定此人人品贵重,收这徒决计不会有错。
紫晏懒看苏折演戏,也不待见徐云麒的温声软语,只冷哼一声,手掌磋磨着几只色彩光芒不一的星星,轻轻一抛,就叫它们一个个浮在了自己的身后。
“猫是你们的,那放这天魔进来的罪魁祸首又是谁?也是你们的人吧?”
徐云麒拂袖抬手,转瞬之间,就把苏折和紫晏传送到了画轴之外,果然瞧见众位画仙押着一人。
那人一席道袍以暗青色为底,衣上绣了层层叠叠的青山纹与十八只交错飞翔的仙鹤纹,绣线在暗青底色上脱颖而出,流光溢彩、洞彻四方,更别提他腰间,琳琅满目地缀满了各式小巧的笔袋,系了龙凤象的三色玉佩饰,看着至少已有三阶或四阶的仙级了。
可如今却有足足四位画仙压制着他,各自手持一青玉画笔、白玉画笔、黄玉画笔、紫玉画笔,从画笔上链接出一道道无形的锁链,锁着这人的四肢,使他只能以一种近乎卑微的姿态跪倒在地,双手被无形的锁链绑缚在后,只是面目扬起,一副倨傲不服的冷傲模样。
徐云麒一瞧这人,便是怒声叱道。
“谷净山,方才我们一经查问,五副画作中至少有三幅都经了你的手,在你的住所处,还搜到了混有天魔气息的颜料残渣,你此刻还有什么话想说!?”
谷净山冷笑:“既被你们捉住,我就直说了吧,是我在修补古画之时,放入天魔的血肉残肢所捣碎的,让它们在画中自由成长……”
徐云麒看着痛心疾首,目光中杀意必现:“你是三阶弟子中的翘楚,本已快要突破四阶,为何要做这等杀人害命的蠢事儿!”
谷净山眯了眯眼,道:“突不突破四阶又如何,画轴山的规矩始终在那儿,我真正想画的画一件都作不成,……留在这儿效忠你们,又有什么前途和未来可言?”
众人听着齐齐色变,徐云麒更是勃然一怒:“你胡言乱语什么!”
苏折听着却是莫名其妙,看向身边的紫晏,轻声问道:“真正想画的画?画轴山的规矩?敢问紫晏仙君,这是什么意思?”
紫晏眉头一抖,似乎不习惯苏折用敬语这么称呼他,后来想起来这儿还有别人,便知面色古怪地看了他一眼,解释道:“画轴山对门下画仙的规矩是——不可画死者,不可画妖灵,不可画天魔。”
不可画死者,是因为画仙笔下的死者可能会“活”过来,但死不能复生,“活”过来的也不是当初那个人,而是基于想象与记忆中的人为造物。
不可画妖灵,是因为有一些特定妖灵基于意识而生,关于它的衍生画越多,对其的恐惧及各种情绪的集合就越深厚,本体的实力就越强悍。
不可画天魔,这个就好理解了,绘制天魔会产生一系列的恐怖结果,画中天魔可能会给画外的天魔提供入侵的途经,可能会污染画作,甚至还有画中的天魔反过来杀死画者的例子,禁止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可谷净山想画的是什么?
还是天魔?
他这话音一出,徐云麒便直指对方,怒声叱道:“你还是念念不忘地想画出那些死去的人……你明明该知道死者不能复生,从画里走出来的绝不会是当初的人!”
原来是想用画来复活死者?
他想复活的人又是谁?
面对各色质疑与暴怒的目光,谷净山只毫无愧色地嗤笑、冷笑道:“徐仙师又没画过死去的人,怎知不能把他们带出来?”
徐云麒冷声道:“我没画过,难道你就画过?”
谷净山的笑容渐渐显出了几分扭曲:“我也没有,可我见过‘诡画派’的人画过死者……他们是当真活过来了!不仅记忆和生前一样,连性情也是相差无二!”
徐云麒一愣:“你说什么?你和‘诡画派’有联系?”
“是,我就是和他们联系上了,才晓得什么是真正的画仙。”谷净山笑得越发狰狞,“在我小时候死去的母亲,收服天魔时死去的吴师兄王师兄,渡劫时死去的齐师姐刘师妹,还有很多人,在他们的画作里,都活过来了!活过来了!”
“你们这些欺世盗名的修仙人,枉称什么画仙,你们明明可以用画作复活死者,为何不去复活那些死去的弟子,为何不让他们去复活死去的亲人?为何要让他们要像废纸一样白白地死去!?”
徐云麒越听面色越沉,沉到最后五官似被一层浓厚的阴霾所覆盖,他走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近乎疯狂的谷净山,冷声道:“这就是,你背叛画轴山,投靠‘诡画派’的理由?”
谷净山毫无避讳地仰头,尖声地笑道:“没错!”
徐云麒冷笑一声:“你可知……这些‘复活’死者的画里,掺了什么颜料?”
“没了这些颜料……这些死者又能维持他们生前的姿态多久?等到颜料耗尽以后,他们会变得如何?”
谷净山眉目一震,面目扭曲道:“不管是什么颜料……‘诡画派’都能提供……”
“你又何必自欺欺人?”徐云麒淡淡道,“我一靠近,便闻到你身上的腐臭尸气儿,你根本掩饰不住……”
“能复活死者的颜料,当然是死者本身的遗骸了……”
“复活来的死人一旦耗尽了颜料,自会呈现尸气,出现尸斑,想要吃新鲜血肉来弥补自身,可越弥补越糟糕,终究还是得回归死亡……”
谷净山怒声道:“你撒谎!‘诡画派’有法子延缓这些尸气的外泄!复活是可行的!是可行的!”
他忽然用力挣扎起来,而徐云麒长叹了一声,接着道:“你走错了路,已经不配再拿画笔了……”
说完,这人不顾众人还在现场,忽的手掌中画笔一抬,在虚空中如刀子般划了几下。
只几个瞬间,就如手术刀般精准地切割了人体,使那谷净山的双手如豆腐一般分割了开来,一瞬间鲜血如大片大片的颜料四溅在地,凄厉如油烫火炒的惨叫震硕连天,所有人心头一凛,却只有苏折眉目一震。
一向温文尔雅的徐云麒,折磨起叛徒来竟然下手这样狠辣!
而徐云麒在做完切割后,只是面色冷淡地挥了挥手,那谷净山便被几个画仙押解了下去。
紫晏这时看向苏折,道:“我早就告诉你——这厮不是什么良人,你现在跟我入星月道,一切还来得及。”
苏折只故意摆出一副犹豫受惊的模样:“可是……”
紫晏固执地盯着他不放,正要说些什么,徐云麒却忽然看向了这边。
“林宿,你和我过来一趟。”
紫晏微一皱眉,徐云麒却笑道:“放心,我不是什么良人,却是画轴山的仙人……就算他不拜我为师,我也不会把他吃了的。”
苏折乖乖跟了上去,却被徐云麒直接拉上了手。
下一刻,异样的光芒包裹了他们全身。
等到刺目灼眼的光芒退散的时候,苏折睁开了眼,发现他们已经瞬移到了一处画室。
可这处画室之上,却贴满了各种各样的金乌画作!
有振翅欲飞的傲慢金乌,有断翅颓唐的虚弱金乌,有拢翅蛰伏的猎手金乌,还有逡巡四望的潜伏金乌……各式各样生动逼真的神色、栩栩如生的姿态、再配着虚虚实实的背景,生大大小小近一百作,千点万种的细节都浮现于其中,叫人一看就被深深吸引、震撼,甚至于无话可说。
他一眼看着,不仅是被画中投入的细节和功夫所震动,更是惊骇于有些画作上所标的时间年份,大部分都是在他与苏折见面之后画的,可小部分是很早就画成的!
而徐云麒看着那一幅幅画,只是叹道:“我画得还是不够好,不能把它的美貌画出千分之一。”
这家伙到底是什么级别的金乌痴汉啊!?
苏折收回鸡皮疙瘩,只犹犹豫豫道:“这……这些是……”
徐云麒苦笑:“抱歉,忘记和你说了,这就是盗天宗魔尊麾下——‘盗火妖官’苏折的妖身原型,一只盘火聚焰的三足金乌,只是它似乎把第三只足给收了起来,只露了两足在外……”
他收回笑容,面上忽然露出一种难以形容的痴叹与惊讶神色。
“天火覆顶,地火盖爪,琉璃火为翅尖舞,龙火冥火为翅中现……我从未见过那样美丽的生物……你若遇到他,也必会惊叹于其美丽与威武,想和我一样把他画下来的……”
苏折一时陷入了无言。
他忽然感觉到自己说什么好像都不对劲。
但更不对劲的是徐云麒这个家伙。
他在欣赏了画中金乌后,居然忍不住上手抚摸了几分那瑰丽流光的羽毛,仿佛在想象自己抚摸那只巨大金乌的场景,若非他眼中满是对美丽生物的纯粹向往与欣赏,苏折几乎想要跳出来。
徐云麒似也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轻轻咳嗽一声,收回了手,正色道:“我身为七居士之一,可画山水人物,可作街景宫阁,但我最喜欢最擅长的,还是古之神兽与今之仙禽……”
“所以,你若有心做我弟子,需参与最后一个小测验,为我作一幅画。”
苏折眉头一皱,一种不祥的预感飘了上来。
“敢问徐仙师,我需要作什么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