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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在邀请本尊……共同编织这层梦?”

苏折:“是啊,本来是这样打算的。”

“本来?”

“可你宁愿把时间花在追踪一个被我踢出去的紫晏,也不愿陪陪我。”苏折直往沙发上一躺,姿势敞开,好似放弃,“你这般执着于那个讨厌鬼,那我想赔罪也是不成了。”

行幽半信半疑:“你这算是……在收买我?”

苏折只是缓缓闭上了眼,道:“我不过是累了争斗,白日里和那些仙人道士勾心斗角已经够疲的了,晚上回来做个梦,还要看你和紫晏两个乌鸡似的斗法,你要我如何还能修整精神,继续白日的潜伏呢?”

行幽忽的陷入了沉默。

苏折睁开眼,道:“你想要鸟儿飞得高,又想要鸟儿不吃饭不睡觉,这总归有点强人所难吧?”

行幽忽评论道:“难道不是‘强鸟所难’么?”

苏折这回倒是半恼半笑地看了他一眼,道:“总之,你若退一步,我也退一步,我给你赔个罪,叫你看看这梦境风光,看完了,你施个咒,叫紫晏再也进不来就是了。”

“你就让本尊这样轻易放过他?”

苏折却是微笑道:“你不想放过的人是他,还是我呢?”

行幽忽的目光一动。

“平心而论,他这次帮我在徐云麒面前掩饰了一番,是帮我成功潜伏下来的关键人物,你当时一抹意识附着在黑猫上,应该是有所察觉的。就算入了梦,他也知情知趣地没问我任何关于你的情报,也没任何越矩之举,你如此气极恼极,又为了什么呢?”

行幽淡淡道:“还能为了什么?”

“你分明是对我生气,可又不舍得伤我,见我与他亲密,又没别的办法阻止,干脆就迁怒、吃醋,难道不是么?”

行幽冷哼一声:“你现在才感觉到本尊是在吃醋?反应未免也太慢了些。”

苏折忍不住笑出声来。

若是旁人被这样质问,定会千方百计地掩盖了过去,生恐被发现吃了醋,生了妒,跌了份儿又没了面子。

可是行幽不同。

他喜欢什么人,宠爱什么人,就想让全天下都认识到这份喜欢与宠爱。

他若吃了醋,也必要让整个世界,尤其是他的心上人知道这份燃烧沸腾的醋锅有多酸涩滚烫。

从他这份表现身上,苏折竟难得地觉出了一些可爱来。

而他已经很久没有从对方身上有过这种感觉了。

行幽淡淡道:“你这鸟厮,瞧见上司吃醋便笑?须知本尊一怒,天下须得流血千尺,本尊若是吃了醋,也未见得会轻上几分。”

苏折却好似看穿了什么似的,对着他遥遥一笑:“那尊上现在是想施以惩戒,还是让我给你赔罪呢?”

行幽沉默下来,良久才挤出接下来这一句。

“你先赔吧,我倒要看看,你还有什么颠倒黑白的诡计可施。”

旁人若听了这句,还多半以为他仍在积怒攒怨。

可苏折却知道——当他以“我”自称而不是“本尊”时,就代表着心情已经好转了一小半。

剩下一大半是阴是阳,就得靠着他手转心动了。

于是,苏折就真的领了行幽,开始在自己的家居里到处转悠。

其过程确保——紫晏碰过的东西他都能碰,紫晏碰不了的东西他也得碰,紫晏有兴趣的地方他必须看,紫晏发现不了的地方他也要看,充分做到全碰全看。

也幸好,行幽对电器家具的结构运行并不像紫晏那样感兴趣,只是草草问了几句,就以一句不屑一声嗤笑打发过去,他重点嘲讽了冰箱的制冷功能,微波炉的电热功能,认为这样是糟蹋食物、破坏美感,用一个冰粒法术一点灵火来处理食物会比这妥帖一万倍,除此以外,他也对面包机咖啡机之类的表达了重重的轻蔑,认为这些类似于西洋物件儿的东西,是对传统美食的一种亵渎。

苏折忍不住笑道:“我还以为你最是离经叛道的,怎么这会儿倒维护起道统来了?”

行幽却理直气壮:“食物的道统和仙魔的道统怎能相同?我凡的是仙门抗的是天魔,人的吃喝之道却是天地的正统,原本就该被尊崇的。”

苏折笑了笑,却发现行幽居然翻看起了一些漫画书,一向尊笔墨崇国风的他,看起了满是卡姿兰少女眼的日漫,又瞅起了人物肌肉线条粗犷喷张的美漫,忍不住大皱浓眉,连声说怪、说古、说这是小人笔法,毫无君子画风。

苏折又忍不住了:“你维护食物道统也就罢了,怎么连画风都要遵古喜旧?这时髦新奇的画风难道不好么?”

行幽想了半天,理不直气也壮,道:“这和道统没有什么关系,纯粹就是这些小人画儿太难看了,这是审美情趣、是品味,懂么?”

苏折笑得越发古怪:“懂得,懂得。”

行幽虽然嫌弃画风难看,但瞧见里面情节,还是一边说怪,一边忍不住往下翻扯,翻到后面渐渐有了点儿兴趣,却又非得装作不太欣赏的模样,可瞧见几页看不明白的超能力设定,还是忍不住拉苏折过来解释几番。

苏折耐心地解释过后,行幽倒是一边吐槽这超能力设定的荒诞,一边又忍不住比划计算起来,后来翻了大半漫画书,唯恐被发现自己对此上瘾,又匆匆地去浏览别的。

一浏览,瞧了几本经典的网文,一边皱眉骂道“这是什么烂糟玩意儿”一边催问苏折“怎么只有一本,下本去哪儿了?”。

苏折无奈:“我也无法,我来到这世间的时候这话本还在连载,所以我也不知道下本的内容。”

行幽一听得他口气中难得的伤感之语,忽的放下了对网文的嘲讽,轻轻地放下书,把不归不整的东西都动作温柔地放归了原位,像是在小心整理苏折的记忆似的,他又忽的拉上了苏折的手,奔向了下一个地点。

苏折还沉浸在过往的小愁小绪中,却忽然发现自己的五指被对方紧扣、轻拉,像是瓷器一般被小心翼翼地对待,忽然生出了一种“这家伙长进了”的欣慰感,唇角微微一勾,指着茶几上的一些零食饮料,道:“尝尝吧。”

行幽对薯片明显没有兴趣,但却尝了一口奶茶。

香芋味儿的、巧克力味儿的、薰衣草味儿,甚至还有榴莲味儿。

行幽的眉头就在皱和更皱之间来回打转,一边说着“味道好怪”一边又说“再来一口”。

结果滋啦儿滋啦儿的吸管折动声儿间,他居然一口气喝完了柜子上摆放的三十杯奶茶!

苏折目瞪口呆地看着,结果行幽喝完,又直勾勾地瞅着他:“奶茶……还有么?”

苏折苦笑一声:“怎么你这么爱喝甜茶的么?”

行幽想了想,道:“虽然味道有些荒诞,但不知为何,喝了莫名地开心。”

“因为你喝的其实不是真正的奶茶。”苏折的语气渐渐柔和,“这些梦境里的饮品全是我的记忆所成,你尝了他们,就是尝了我的记忆,我记得它们的好,你自然也能感觉到了。”

行幽见状,默不作声地又取过了苏折递过来的一杯奶茶,正经地端坐在沙发上,摆弄着吸管吸弄,还时不时地发出滋啦儿的乱响,好像因为这是苏折的记忆,所以再怪的奶茶,他都想全部尝上一遍。

见他终于平息了下来,像个好奇孩子似的开始摆弄着梦境里的一切,苏折也安心了几分,干脆也坐在了沙发上,整个人又摊又软,倒像是一抹冰化作了水,再也凝不起方才的紧张了。

他目光平和地看着行幽努力喝完了最后一杯奶茶,微笑着问:“这杯味道如何?”

行幽放下奶茶,认真品味道:“感觉太甜了些。”

但他又看向苏折,道:“但它并不难喝,也许我在梦境外也能做一杯出来。”

苏折笑道:“梦外做奶茶?你认真的么?”

行幽也好奇道:“你这么喜欢饮品果子,为何在梦外从未想过还原它们呢?”

苏折忽的一沉默。

连笑容都淡了几分。

行幽忽然想起,他这十年来在盗天宗做妖官,虽然不记得自己是卧底,但也不愿意让行幽认为他眷恋前世,因此在他还能读心的时候,对方就极力不去想上辈子的种种,似乎不想魔尊看出——自己还想做个人。

而行幽那时,也仍就认真扮演着魔尊的角色,对苏折并不十分信任,但仍以各种举动试探心思。

行幽忽也放下奶茶,似乎是感慨着这十年来双方的相处,道:“你带我看完这主客厅了,那你的卧室呢?”

苏折的笑容这才又勾了起来。

这回轮到他拉着行幽的袖角,像勾着一条巨大而又英俊的狗狗似的,他把行幽带到了自己的房间。

推开门,熟悉的家居气氛又扑面而来,苏折重点带着行幽参观了自己的电脑桌,床铺,以及衣柜。

其余的不要紧,倒是到了衣柜这边,行幽似乎是眼尖地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目光一下子就深沉起来。

而苏折意识到,他目光的汇聚点,让他如临大敌、瞬间紧张的东西——不过是一件平平无奇的破洞牛仔裤罢了。

这有什么?

不过膝盖上多了几个破洞,看上去像是个时髦的乞丐裤而已,他在紧张什么?

难道他以前见过这裤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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