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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折站住,深吸了口气,统统只装没听到,只一心望着丹希的背,一手顺着猫猫的毛,时刻以猫肉球和猫爪子的柔软与尖利提醒着自己,只有猫猫才是真实,其它皆为幻象。
在诡异莫测的氛围之下,他们穿过了浓稠可怖的迷雾。
视野忽然变得开阔而明亮起来。
苏折抬头一看,发现前方是一个巨大的血肉脏器,有一座七层琉璃佛塔那样高大,上下连接着数十条粗壮如榕树老藤的紫黑色脉管,输出与输入着巨蛇的血液与灵力。
可脏器中间,却凝着一种金黄色的光芒,照亮四野的光源就是来自于它,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里头震颤跳跃,从而引起了脏器的层层波动与震动。
苏折疑道:“莫非村民所察觉的震动,就是碎片想要脱离封印所导致?”
丹希望着那金黄色的光芒,面容上迸发出前所未有的亮色。
他越发激动道:“这一定是画祖的碎片……是他……”
苏折疑道:“老师且等等,事情是不是太过顺利和诡异了些?倘若这碎片是被精心安置在此,怎会没有任何机关与把守?”
丹希警醒几分,只道:“你说的原有几分道理,可这巨蛇所藏身之处本就缥缈难寻,若不是我用非常手段,咱们便连入口都寻不到,所以根本就没有设护卫的必要。”
而且这也只是画祖十多块切片中的一片,拿出来也影响不了大局?
这个解释不无道理。
可苏折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
因为一向爱说爱嘲讽爱吐槽的猫猫魔尊,此刻却异常地沉默。
苏折刚想问他几句,丹希却已用上笔,在空中穿凿涂抹一番。
他这一下笔,那看似坚不可摧的脏器,立刻就生出了裂纹,就好像一个精美绝伦的红釉瓷器上,忽被人砸出了片片冰裂纹,先是浓稠乌黑如绸缎的血如泉水般喷涌而出,其中还间杂着腐蚀性的胆汁,见缝插针地混着血冒出来,接着,在空气中的味道越来越浓厚,就好像一抹化不开的陈年老汤。
那蕴藏在脏器里的金黄光芒,却如灯泡一样嗤嗤地闪了几下,最后直接湮灭了。
苏折一惊,大叫道:“不好,快后退!”
他这话本是喊给猫猫魔尊听的,可对方却没有动弹,苏折只好心急无比地上手一捞,猫猫魔尊却古怪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猛地往地上一蹬,如一团黑色炮仗似的冲向半空,几个起落之间,他就已经跳到离脏器很近的一条粗大脉管上了。
苏折一愣,警醒道:“行幽?”
他下意识念出对方本名的时候,那浓稠如汤汁的血液在地上渐渐凝聚成了一个有四肢、有轮廓的血人形状,紧接着,那血人伸出了血淋淋的手臂,从裂缝里掏了一掏,竟掏出了一张冒着金光的物件!
苏折定睛一看,只发现这根本不是什么画祖的碎片,而是一张闪着微弱光芒的符纸!
那血人竟把那符纸贴到了自己的头上,然后像是一下子有了主心骨似的,他的皮肤脉络渐渐显现,呈现出了一具血色死尸的形状。
丹希眉眼深皱,冷声道:“这是远古天魔之一——血尸天魔!”
他咬了咬牙,好像强行逼迫自己冷静下来一般,随即掏转出一副空白画卷,在上面画出了一个血尸天魔,却又在天魔身上多画了几道锁链。
果不其然,现实中的血尸天魔上也凭空多出了几道黄金的锁链,却仍在缓慢地移动着,仿佛在抗拒着这链条的束缚。
眼看着束缚住了对方,丹希又紧接着一笔如刀,迅速而果决地切断了对方的四肢。
这杀气腾腾的一笔而下,果真改变了现实,那血尸当即轰然倒下,成了一堆凝而不散的浓稠血浆,像泉水一样汩汩而流,冒着诡异的泡泡,似乎想要再行聚起人形。
丹希一边不断在卷轴上画着封印的法咒,一边透出恼恨的情绪,道:“画祖的碎片的的确确就被封印在蛇腹之中位置,可只怕已经被转移了位置……挪向了更深的脏腑之中。”
他恼的是画祖碎片的转移,苏折却冷眼看向远处的猫咪魔尊,怒声道:“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
猫猫魔尊却安然蹲坐着,慢慢道:“早知道什么?”
苏折厉声质问:“你和本体的联系从未断过,你此刻就在通过这具猫猫身躯与我对话着,行幽!”
第158章 真真假假是是非非
面对着心上人如此严厉的质问诉控,猫猫魔尊的声色也是说冷就冷,几乎阴阳怪气道:“是么?”
见他冥顽如此,苏折又冷下了心中的怒意,沉着控诉道:“如果你这两个月从未与本体联系过,那为何当初我第一次和你这猫猫道出画祖碎片的计划,你看上去却未有半分惊讶?”
猫猫魔尊眯了眯眼:“就不能是丹希与我说的么?”
苏折又不依不饶道:“那我们在蛇腹中探险时,慕容偶竟然在群仙宴上出现,你敢说这是偶然?”
他眼见猫猫魔尊忽然沉默,话锋忽的陡然一转:“你莫非是在使调虎离山之计?”
好像是说中了一场好戏里的高|潮部分,猫猫魔尊居然露了一个诡异的猫脸笑,苏折当即觉出不对劲,立刻翻出袖子里保存的那幅画,不看还好,这下一看,登时身上冒出一阵鸡皮疙瘩来,整个人都定僵在当场了。
原本画上画着他们二人一猫在蛇腹中的情景,已经变成了他们二人一猫在一座黑色线条所凝构成的牢笼中的情形。
苏折马上看向四周,发现蛇腔壁上已开始延伸出了密密麻麻的黑色线条,如牢笼的外栏一样,把他们层层叠叠地遮挡起来。
画作影响了现实。
画上多了牢笼,现实就成了牢笼。
这下他们可就困在蛇腹之中,回不去画轴山了。
苏折当即意识道:“是你刚刚在我怀中的功夫,对这画动了手脚?”
此刻就连丹希也意识到了不对劲,满脸不可置信地看向猫猫魔尊,道:“鳞染,你为何如此待我?”
猫猫魔尊冷声道:“别再叫我这个鬼名字了,我受够它了,丹希!”
丹希一愣,越发沉痛道:“我以为你已同意了复活画祖的计划,愿意暂时放弃对掌教复仇,可是你,你为何要出尔反尔?”
猫猫魔尊淡淡道:“第一,我从未答应过放弃对那掌教的复仇。第二,你以为这么多年来,我就没试图复活过画祖么?”
丹希一愣,猫猫魔尊随即踱步慢走,在一路血浆与粘液中,它的步伐飘忽似幽灵,好像不是踩在实地上面,而是踩在空气上的透明阶梯。
“早在你之前,我就尝试过寻找画祖碎片,然后很快就得知,最关键的那些碎片,根本不被封印这个世界的任何角落,也不被封印在这个时间里,它们在不可预知探索之地。而你能够以卦象探索到的封印地里,不过封印着几块儿较小较弱的碎片罢了。”
“所以,你取出或不取出这几块儿小碎片,结果都不会有什么变化,凭你我之力,根本就无法复活画祖!”
丹希的嘴唇微微张动,几乎立刻陷入绝望一般的死寂。
而苏折厉眼一凝,喉咙几乎火烫到要冒出一簇簇火星来。
“你既然从未同意我们这复活画祖的计划,为何要骗我?”
猫猫魔尊淡淡道:“骗你?”
苏折苦声道:“你难道不是骗了我和丹希来此,为的就是引开我们,好让你们在画轴山上肆意而行……你为何,为何这般不相信我和丹希!?”
猫猫魔尊在血浆上踱着优雅而诡异的步,猫唇里透出一分歪曲的笑,慢慢道:“不是不相信,而是因为……我不想再次与你动手啊,白痴。”
苏折一愣,它继续仰首踱步道:“那位掌教已在闭关修行,不日将飞升八阶,真正取代画祖的地位,我必须杀上画轴山,屠戮他的门下弟子,威胁他的至高道统,才能引他提前破关而出。让还是七阶的他与我决战,我才有一线生机!”
“若让你们慢慢搜寻根本不可能搜完的画祖碎片,等他飞升八阶之后,我们所有人都要完蛋!”
“对我来说,这就是决定生死存亡、道魔兴衰的至高一战,我绝不允许任何人破坏它,包括你——苏折!”
苏折只觉得心里一片血光凄迷,口舌之处如含了滚烫的碳火,心脏的每一处跳动都含着万不得已的绝望。
“所以你这两个月,瞒着我,定下了攻杀画轴山的大计?”
猫猫魔尊冰冷一笑,金瞳恍如两把明晃晃的刀子。
“你不是也瞒着我下了决心,要誓死保护画轴山那些弟子么?”
苏折像被一刀子捅了弱处似的,哑声地抗拒着。
猫猫魔尊弓起脊背,像在蓄势待发着一个审判的符号。
“你忘了,我一开始派你来画轴山,是让你来收服人心,杀死居士……而不是让你反过来被他们收服,反过来去保护居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