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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麻木到冰冷的他,却在半途被丹希接了下来。
被丹希扶住后,苏折哀凉而虚弱道:“小睡没了。”
丹希却异常冷漠道:“我知道,我等的就是这一刻。”
苏折猛地瞪向他,心中的痛苦与愤怒几乎要在这一刻倾泻而出,可却忽然无力地意识到,对方说得一字都没错。
因为只有这一刻,掌教和行幽才能因为这与天地同眠的莲华宝灯之力,而同时陷入死寂的状态。
他目光一颤,逼回即将出眶的眼泪,梗起心肠,冷声道:“现在他们两个都陷入了迟滞,要怎么做才能杀了掌教?”
丹希道:“你想杀他?”
苏折冷冷道:“我倒是想,但老师想不想?”
丹希沉默了一瞬,道:“就算他陷入了迟滞,你我也不可能杀得了他。”
苏折的声音几乎是杀气凛冽:“那就把他大卸八块,像画祖一样地分尸封印!”
“也做不到。”
苏折一愣,几乎气急道:“那你等这一刻是为了做什么?”
丹希却看向他,目光深沉道:“你愿不愿意赌上一赌?”
“您还用得着问这等话么?”
丹希提醒道:“行幽在与你决裂之前,一定给你留了一条生路吧?”
苏折一愣:“是那支笔!”
他立刻把那只透明到几乎要消失的笔从自己身上拿了出来,可左看右看都觉得这支笔连自身存在都几乎难以维持,说是一个纪念品都有些勉强,何来的生路?
丹希却凝视着这支笔,目光中有一缕难以形容的叹息。
“他给你这支笔,本来是在最后的关头,为你划开平行仙界的通道,让你可以独自逃生。”
苏折眉心一颤:“我能不能带他一起逃?”
丹希瞄了一眼天空中停滞的巨龙,道:“以现在他的状态,你已带不走他了,甚至连把他恢复到之前的状态都很难。”
苏折心头绝望地一沉,看向头顶悬停的那条巨龙,像瞬间就陷入了无可挽回的困局里,他高大的脊背被挤得几乎凝成了单薄脆弱的的一片,牙尖几乎咬出刻骨仇恨的血来。
“如果逃不了,那就用这支笔杀了他……无论如何都要杀了掌教!”
丹希却凝视着他:“还记得我说的话么?这世上没有谁能杀得了如今的掌教,他已经融合了画祖生前的大部分画作,而只有画祖能杀死这样杰出的作品。”
苏折警醒道:“可画祖如今已经被封印。”
丹希笑道:“被封印的是这个世界的画祖。”
苏折忽的感觉到了一阵穿透灵魂的惊愕,然后又瞬间像是抓住了一丝光亮似的,恍然大悟道:“老师是想要用这支笔,召唤出平行仙界的画祖!?”
他像是瞬间抓住了希望似的,死死攥住了丹希的袖子,但丹希却道:“但这支笔在千年来被使用了太多次,已经远远不如之前强大,就算它是崭新被造出来的,其蕴含的力量也远远不够召唤一个八阶的画祖。”
苏折沉默道:“如果这支笔缺的是本源灵力,我可以把分|身献上,四阶的画仙之力全部灌进去,够不够?”
“不够。”
“那就把我体内的时间之线切割出来,把行幽的一部分本源之力灌入笔中,够不够?”
“还是不够。”
丹希沉默而悲伤地看了看苏折,其目光竟是有些怀念的,而苏折忽然醒悟到了一个可怕而尖锐的事实。
可还未等他说出那句话,丹希却只冲着他微微一笑,然后无视了苏折惊恐的注视,他一把攥住了那只笔,将笔尖捅向了自己的心头!
“老师!”
苏折惊恐地想把笔夺走,却发现丹希的胸膛已渐渐和那支笔融合在了一起,而他的面上居然还在微笑着。
“你的分|身加上一小节时间之线的确不够,可若加上我,一个六阶的画仙,那就足够召唤画祖了。”
苏折摇了摇头,惊愕到了几乎失语的地步。
“不,不可以……老师你不能够……”
他曾经因为行幽的遇险和丹希旁观的冷漠,产生了极强的不满和怨愤,可此刻全抛了下来,只剩下即将失去的恐惧和悲伤死死地攥住了灵魂。
可丹希却以温柔而坚定的目光扫了他一眼,身上的颜色都在以一种极为恐怖的速度在流失,他整个人都在向黑白过渡,仿佛一幅七彩的画渐渐转化成一种缺色的底片。
“我怯懦旁观了整整一辈子,从头到尾未曾被行幽瞧得起,也未曾对抗过掌教的锋芒。只有今日做这一件事,才算对得起这画祖创物的名头。”
“能在这一生的最后关头遇到你,收了你这个徒弟,还真是……一件不可多得的幸事啊。”
在他说完这句话的最后,丹希身上几乎所有的颜色都已纳入了胸膛的这支笔,整个人只剩下了黑与白,就像一只不属于人间的幽灵盘踞在空中,他朝着苏折虚弱地笑了一笑,以近乎透明的手掌,递过去了一只幻彩瑰丽的笔。
而在苏折颤动地接过那支笔的时候,心底同样映入了一些远古的符文,使得他迫切地闭上双眼,紧急消化着这海量的知识。
仿佛是集中于这最后的传递,他闭上眼的时候,只闻到空气中还飘着丝丝缕缕的熟悉墨香,耳边好像还残留着那一声声温柔的嘱咐。
可等到他睁开眼睛之后。
丹希已经彻底消失了。
只剩下了停留在他手掌中的,一只熠熠生辉、光彩夺目的神笔。
第172章 点睛
眼看着属于丹希的一切痕迹都消失在了这个世上,只留下一只熠熠发光的神笔,苏折只觉心头似被这笔尖狠狠戳动了一下,留下的痛像烟雾一欲散而不散。
可事到如今,他抬眼看天,眼见着那一青一黑的两个巨大身影盘踞在天空,仿佛两把刀子把这苍穹一分两半,可若再不行动,今后的天只怕就不会再有分明的黑白界限,只有一片悲哀的混沌了。
他只能强忍悲痛,咽下酸楚,狠狠擦了一把眼角的热泪,拿出神笔,在虚空之中划出许多咒文,再以层层叠叠的的小咒文,描绘出一个隐约的人形。
那个人形是在他接过笔之后,就直接印刻在了他的脑子里的,好像是丹希的记忆也留在了这笔上,然后传递给了他。
所以苏折一笔笔画来,那空中的人形渐渐地清晰。
然后慢慢地,他眼前的世界忽然像是一道镜子似的出现了无数道裂纹,这纹路和裂口渐渐如潮水一般无数条地向外崩散,最后彻底破裂,从中溢出了难以形容的彩光与神辉。
在这种目眩神迷的光彩中,一个人形隐隐出现在了光团的中央,好像是从里面跳脱出来的一抹影子,他竟从中走了出来,显出了隐约的轮廓、接着是不断涌现的色彩。
在苏折无比惊异和愕然的注视下,一个身着神仙道衣,周身遍布华彩的年轻男子,站在了他的面前,其面容身形就像是一副兼具了天地精华的画,无论是比例线条,还是光影深浅,都接近完美中的完美。这世上根本没有任何言语可以形容出这一人所代表的美感。
可与之相对的,他的眼神却透出穿透万世的苍冷漠然,突兀地抛过来一眼,苏折就彻底怔住了,好像自己所有的欲望感情都被这一眼给看空了。
“异世的小金乌,是你召我来此的么?”
他说话不急不缓,但一字顶着一字出来,好像一张旨意牢牢顶着苏折。
苏折压下心中的澎湃,尽力冷静地解释道:“画祖,您在这个世界的分|身遭到了其他仙祖的围剿和徒弟的背叛……如今这位徒弟已然篡夺了画祖的位置,要对画仙一脉的战龙赶尽杀绝……还请您出手……”
画祖却摇了摇头:“本尊不能干预此世诸生的命数。”
苏折一愣,惊道:“可这不是别人,是您在另一个世界的对应体!有这么一个欺师灭祖的徒弟,您难道还能看得下去,您莫非不该出手管管么?”
年轻的画祖依旧摇头:“即便如此,本尊也不能干涉。”
苏折心中一痛,眼泪几乎不受控制地淌了下来,却被他瞬间狠狠地擦掉。
“为了召唤你,丹希老师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光亮和色彩去修复这支笔,如今你却说自己无法干涉!?我们虽非同一世界,却也在维护道统、剿除天魔,您怎么能见死不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