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余年》前传,一个被称为【五号】的机器人的故事。大魏隆丰九年,五号从神庙醒来。无数岁月南柯一梦,迎接他的是彼方此界,繁华而陌生的人间。真假神使,江湖风雨,黑夜中的无头恶鬼,朝生夕死的桃花源……他来, ...
“地震,火山,辐射云,冰川期……一切都毁了。我们的时代即将终结。”
“人类会灭绝么?”
“不会。人类是这个世界上最能适应环境的物种,根据推演,幸存者们将抛弃语言、知识和历史,以社会极大幅度退化为代价,步入新的时代……不过,这个进程很漫长,至少几十万年才会趋于稳定。”
“我们犯下的罪,却让后人来遭罪。”
“所以我们要赎罪,要为后人留下火种。”
“火种?你是指……‘它们’?”
“是的。‘它们’将会代替我们这些旧人类,点燃新时代的文明之火。”
月黑风高。
茂密树丛簇拥着一方小潭,潭水幽静,倒映出一张淡漠到了极点的脸庞。
岸上,一个年轻人默默低着头。
他身着一袭单调黑衣,背着一只漆黑铁箱,整个人好似一颗浓墨,融化进了厚重的夜色。
风声簌簌。
年轻人背后,一颗斑斓虎头从林间探了出来,嘴里叼着半只小鹿,滴滴答答鲜血淋漓。
这是一头壮龄雄虎,筋骨如树根一般虬结高隆,脚步却如落叶一般轻。
猛虎不声不响地摸向了年轻人,呲出了森然的獠牙,紧接着……
“呜~”
庞大虎躯往地上一趴,老虎撅着腚,埋着头,锋利指甲直往肉垫里缩。
它用鼻子将猎物朝年轻人拱了拱,目光讨好之中透出一股畏惧。堂堂百兽之王,竟然一副摇尾乞怜的温驯模样。
五号回过头,淡淡开口:
“继续带路。”
“……”
老虎似乎真的听懂了这句话,它不舍地瞅了眼猎物,还是迈开腿走在了前头。
风大了些。
头顶的月光随着枝叶摇动不止,一人一虎的影子被拉得很长。
五号抬手接住一片落叶。
品种,湿度,辐射含量……
他感受着这片树叶,也感受着这个久违的,熟悉而陌生的世界。
变化似乎不大。
但五号知道,他和那個制造了他的时代,已经相隔了数十万年。
对于五号,以及他的“同类”们而言,数十万年不过是一次休眠;但对于这个世界,数十万年足以改变太多东西,比如脚下这片土地。
根据“神庙”从旧时代继承的数据库,这里本该是一座人工大湖,滋养了无数座高楼大厦。
但如今,大湖只余一潭死水,繁华城市也破落成了荒郊野岭。
“地理数据更新中……更新完毕。”
五号手掌一合,捏碎了树叶。
一路走来,从极北的冰天雪地走到南方的春暖花开,类似的工作,他已经重复了很多次。
如果按照“神使”们的一般流程,他本来应该多盘桓一些时间,对这片未知区域进行更加细致的勘查。但是,五号此行另有着一个优先级更高的使命——
他要去几个地方,拜访几名“同类”。
树木骤然稀疏。
一条大路映入眼帘,虽然依旧荒无人烟,但总算有了些文明的印记。
“嗷……”
猛虎驻足不前,盯着前面,眼神流露出一抹莫名的忌惮。
关于这条路,它似乎有很多东西想表达,但虽然它是一头难得的通人性的老虎,却终究无法口吐人言,百般心思只是化作了好一阵摇头晃脑。
实际上,五号看都没看一眼这头被他强行逮来,带了两天路的猛虎,自顾自沿路而走。
“……”
黑衣渐行渐远,猛虎原地愣了好一会儿,这才意识到自己重获了自由。它目送着那个模糊影子逐渐和夜色融为一体,犹豫片刻,一亮嗓门。
“吼!”
一声虎啸,将一个孤独的背影送向了人间。
啸声在背后遥遥送别,五号置若罔闻,只是一步又一步继续向前,每一步的间距不差毫厘。
许久。
五号脚步终于一顿。
大路在前方一分为二,一南一北。对他来说,这代表着一件事——
又要问路了。
五号的目光穿过夜幕,投向附近唯一的灯火。
那是一家小酒肆,黄泥墙,茅草顶,酒旗飘飘。门帘子垂下一半,里头溢出橘黄的暖光。
门帘上铜铃叮叮当当,惊醒了柜台后头的年轻姑娘。
“唔……”
姑娘十七八岁,眉眼灵气十足。
她伸了个懒腰,使劲揉了揉脸,惺忪的睡眼几下子就揉成了一副职业化笑容。
“客人喝点什么?”
五号腰杆笔直如剑,全然没有连夜赶路的疲态。一身黑衣干练简洁,话语也简短。
“问路。”
“我家的酒水物美价廉……”
“去丰州。”
“小店不容易啊,大半夜还要开门营业,连个觉都睡不妥当……”
“不喝酒。”
一句话生硬插了进来。
姑娘话音一滞,终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咳咳……这位客人,怎么半点人情世故也不懂?我家是卖酒的,不是卖路的,你问东也好问西也罢,总得点壶酒意思意思才是……这是小店的规矩。”
“没钱。”
五号说的是实话。
神庙收藏了很多东西,其中不乏足以改变这个落后时代的武器、道具、知识……但唯独没有金银俗货。
“……”
许是这话说得太直白,也太理直气壮,姑娘一时间竟有些语塞。
五号脸上没有任何情绪,直勾勾望着她,气氛一时间尴尬莫名。
“这可糟了。开门做买卖,规矩最重要,让我白送可是万万不行的……”
姑娘用尾指搔了搔额角碎发,展颜一笑。
“哎,这样吧。左右也是闲得无聊,你陪我聊几句闲话解解闷,我便给你指路,如何?”
“这是交易么?”
“……算是吧。”
“聊几句结束?”
姑娘眨眨眼,“额……三问三答?”
“可以。”五号落座。
“三问换一问,倒还是我赚了呢。”
姑娘捧着一壶酒笑嘻嘻凑了上来,她腰间挂着一只精致的铜球香囊,裹来一阵奇异香气。
酒水倒下满杯,姑娘抿了一口,脸颊微微泛红,举了举杯子:
“来两口?不要钱,算我请你的。”
“不用。”
五号摇摇头,伸出一根指头。
“……什么意思?这也算?”姑娘瞪圆了眼睛。
“算。”
五号竖起第二根指头。
“哎,你这家伙,怎么一点不像个绿林中人,反倒像个奸商……”
“我不是绿林,也不是奸商。”
说完,五号竖起第三根指头。
“你该指路了。”
“既然是交易,就要讲诚信。”
姑娘小脸很红,也不知是酒气熏的还是火气烘的,“说好了三问三答,说谎可不算。”
语罢,她抬手朝门外一指。
“这条路,只有绿林才知道,也只有黑道才敢走。多少年了,我家招待的从来没有好人。你做的是什么买卖?用刀子发财还是嘴皮子发财?哦,应该不是嘴皮子,你这张嘴可招不来财,招灾还差不多……”
五号没有回答。
不是这个问题多么难以回答,而是交易之外的,他不会选择回答。
“算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
姑娘眼皮忽地一抬,眸中醉意霎地散尽,溢出一抹清明的锋利。“我这家黑店,等的就是你们这些黑道!”
五号依旧默不作声。
姑娘却笑得更厉害了。
“还不肯承认?哦,我忘了,你现在说不出话了。”
纤细尾指一挑,挑起了那只玲珑香囊。
夜色静谧,香气飘溢满屋。
“我这迷魂香,劲道足的很,你不敢喝我的酒又如何?活人还能不喘气?三,二,一……”
姑娘一指五号,语气笃定。
“睡!”
下一刻。
五号一动不动,瞳孔里映出姑娘的表情变化,从自信满满到茫然不解。
“……”
姑娘愣愣盯着五号,好半晌,憋出一声干巴巴的笑。
“咳咳,哪儿有什么黑店?我这人一沾酒就犯糊涂,您莫在意这些胡话。半夜三更的,伱我孤男寡女两个人,实在是不合礼数,这样,我给您赔个不是,去丰州往北,你我江湖再会……”
看她这紧张模样,这慌乱语气,哪里还管对方到底是不是所谓“黑”的?只想赶紧把人打发掉。
然而,五号却纠正道:
“是三个人。”
“哪来的第三个……”
啪一声响,酒碗摔碎在地,酒水四溅。
姑娘像是一下子意识到了什么,瞳孔骤然一缩,猛地扭头看向门外!
铃铛一阵急促乱响。
沾满泥巴的靴子踩过门槛,直直挺进来一张煞气十足的豺目疤脸。
来人笑呵呵的:
“大侄女,女承母业,还做黑店买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