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㈠
高考完的那天下午，韩之杰第一次没等周峭，自己一个人先跑到学校后边的酒吧点了一杯烈酒。
服务生端来的时候见他年纪不大，特意嘱咐了一句：酒烈，后劲大，慢点喝，不过他全然没听进去，脑一热一口全闷了。
整杯酒下肚，火辣辣的感觉从喉咙烧到胃，又从胃涌上心头，他难受得紧，差点没控制住吐出来。
到底是烈酒，麻痹神经的速度就是比酒精饮料快。
韩之杰这会儿才心安理得地细细捋一直藏在心里困扰了自己半年多的不可言说的感情。
他喜欢周峭，半年前确定的。
周峭是他步入高中后的第一个朋友，仅仅用朋友定义两人的关系不太准确，如果非要选一个词，那应该是哥们儿，或者说死党。
总之就是关系好，好得不要不要的那种。
他初见周峭的那天还挺风平浪静的，那会儿文理刚分班，他文理成绩半斤八两，报了理科后分到理二班。
开学第一天，班级同学大变样，环境可以说是天翻地覆，他随便找了个没人的后排空位，书包也不开，就那么等着老师来。
好像高中同学里总有那么几个自来熟的，天生身上带社交周峭恰好属于这类人。
当时周峭跟他隔了一排，身边围了一圈嘘寒问暖的“跟班小弟”，看上去颇有当大哥的气势。
人多惹眼，他就是那时开始注意到这人。
阳光、恣意、爱笑，他所不具备的，周峭都有。
㈡
两人真正有交集是在开学后一周，班会上选班干部。
两个成绩中等的跟班长学委啥的完全沾不上边，但他俩长得高、又帅，明里暗里惹得不少女同学暗许芳心，所以选到体育委员的时候，不出意外地出现了平票。
少年时代的男生心里都憋着一股气，一旦撞上就是针尖对麦芒，谁也不肯相让。
班主任让他俩自己想办法解决，无论如何得有个结果。
班里同学看热闹不嫌事大，撺掇他们比赛跑步，操场一圈，谁跑得快谁当体委。
韩之杰随妈妈，腿长，跑步有优势，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但周峭仿佛丝毫不在意这些，答应了比就直接去操场。
结果跟大部分人料想的一样，韩之杰先到终点，周峭紧随其后，两人也就差了不到一秒。
周峭坦荡，没赢也不恼，喘着粗气拍了他一下，笑意朗然，不加吝啬地直言赞赏：“帅呀，兄弟！”
那段时间他家里烦心事不断，一圈跑下来放松不少，看见这人笑心情好了大半，当下也笑着接了一句：“你也不错！”
男生的友谊来得其实很奇怪，就像说话，有了第一句便有第二句，三番两次下来，不经意间便熟了。
因为每天在一个教室上课，座位挨得又不远，周峭便常拉他一块吃饭，同行的还有周峭从小玩到大的发小，程嘉翊。
程嘉翊家境好，表面看是个养尊处优的少爷，私下里却又疯又不着调，学校公告栏上挂着的“光辉事迹”几乎条条都有他。
后来他所有的离经叛道，十有**是被这人撺掇的。
㈢
两人行从那逐渐变成了三人行，偶尔周峭有事不在，他跟程嘉翊相处倒也不会生分。
程嘉翊有个青梅，同校不同班，周峭闲来无事总爱跟他八卦这些。
周峭说那两个在一起根本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旁人看得一清二楚，就他俩三天一大吵两天一小吵闹得乐此不疲。
韩之杰见过一次那姑娘，既漂亮成绩又好，可以说是男生心里白月光那种级别的。
他当时也欣然附议，那两人看对方的眼神明晃晃透着黏糊劲，让人想无视都无视不了。
之后有一天，韩之杰跟周峭一块儿去程嘉翊小青梅的生日会，送完礼物一群人围一桌喝酒。
周峭酒量不错，一连喝了好几杯，或许是酒精影响，突然问了他一句：“韩之杰，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他还没考虑过这方面的事，也没对谁有那种心思，实话脱口而出：“没有。”
他说完，周峭突然放下了杯子，神秘兮兮地凑到他耳边：“我跟你说个秘密，谁也不知道的秘密。”
温热的气息扑在耳畔，他一时愣着没动。
“高一的时候，我表白过一个女生，但她说我们不合适，直接就拒绝了，我那时难过了好久，你说……表白失败是不是特别丢脸？”
周峭脸上透着苦恼，语气也变得格外委屈，落寞和颓丧笼盖全身，全然没了平日里的恣意。
韩之杰不明白，为什么这种长得帅、性格好、又有点可爱的男孩子会被人拒绝，换作自己是女生，怕是要捧在手心里才能放心。
那天晚上他没回家，在酒店照顾了周峭一晚上，直到凌晨人睡熟了他才合眼。
㈣
高中的时间说慢很慢，说快也很快，一转眼就到了高二下学期。
没了政史地后，韩之杰像是突然开了窍，学理科越来越得心应手。
下学期第一次月考，他破天荒进了班里前十，班主任上课提起他都赞不绝口。
周峭一连两天看他的眼神都不对劲，欲言又止的样子他看着都不忍心。
某天放学，两人跟往常一样凑一块儿吃饭，韩之杰抓住空挡终于忍不住了，让他想问什么就问，说他支支吾吾的不像个男人。
得到批准，周峭稳下心，小心翼翼地试探：“兄弟，你是出门不小心撞到了脑子，还是有喜欢的小姑娘了？”
“啊？”韩之杰一时没反应过来，几秒后才笑骂着呛回去：“你才撞到了脑子！”
“那就是有喜欢的人了？谁啊？说说！”周峭继续问。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扯到这个话题，韩之杰一片茫然：“怎么就到喜欢的小姑娘了？”
周峭攥着筷子，一本正经：“不是小姑娘，那你分数为什么突然噌噌往上涨？难不成是背着我偷偷报了班？”
拐了好几道弯才绕到正题，韩之杰简直服了这人的磨磨唧唧。
“没撞脑子，也没喜欢小姑娘，更没报班，”他盯着眼前的人，表情无比正色，结果没两秒就绷不住了，“就是忽然开窍掌握了学习方法，哪有你说的那些有的没的。”
“哦～”周峭恍然，神色立马放松，边往嘴里塞青菜边装模作样地威胁，“那记得有空写个折子呈上来，简单说说你的学习方法就行。”
韩之杰对他平日的戏精做派早已免疫，面上没半点波动，心里却暗戳戳盘算，周峭的成绩确实一直不上不下，属实有补习的必要。
㈤
所谓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说的就是周峭。
自打那会儿说了成绩有关的话，韩之杰便时不时给他讲题，一遍听不懂讲两遍，两遍听不懂还有第三遍，非但不恼，反而愈发乐此不疲。
高强度补习的日子堪称水深火热，周峭熬了两周再也熬不动，于是便开始耍小性子闹脾气。
韩之杰被闹久了也时常压不住脾气，不过脑子的话秃噜过不少，也不管说出来伤不伤人。
周峭跟他不一样，周峭敏感很会照顾别人的情绪，而他大大咧咧不管闹得再不愉快也能当玩笑。
那是韩之杰头一次跟周峭冷战，这么说其实不太对，应该是周峭单方面跟他冷战。
小时候朋友就少，到了高中好不容易有了两个关系好的，偏偏程嘉翊的性子跟他差不了多少，以至于他直接在周峭身上跌了个大跟头。
还是差一点无法挽回的那种。
接连好些天，周峭对他的态度都淡淡的，出去玩不叫他，说话懒得接，就连吃饭都匆匆忙忙，没扒拉几口就说自己饱了。
韩之杰就算再迟钝到这会儿也发觉两人之间出了问题，可他还是想不通，到底是哪一环节出了差错。
这样的状态延续了大概一个星期，他每天除了学习，剩下的时间都在想这件事，眼看着快到期中考，心里的躁意和急切堆得更盛，迫切需要一个恰当的方式发泄。
由于场地限制，跑步无疑是最简单直接的方法。
那会儿正是傍晚，他刚跑完三圈半，脚步沉重快要抬不起来，慢悠悠晃着舒缓呼吸频率。
程嘉翊就是这时候来找他的。
㈥
周峭晚饭空里回了家，具体原因没说，只知道是跟班主任请过假才走的。
程嘉翊来找韩之杰就是为了跟他说一声，免得他回班后发现周峭不在干着急。
不得不说，这个简单的小举动让韩之杰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们明明还在闹别扭，正是关系径直下落到冰点的时刻，周峭却依旧把照顾他的情绪考虑到了。
暖心，更多的是懊恼。
韩之杰很少有这种会自我反省的时候，因为从小的经历，他心思比较直，很多事情过去就过去了，不会过多纠结较真。
这回的冷战持续太久，久到他自己都恍惚，不知不觉里他竟学着尝试去关心别人的情绪了。
隔天周峭没来，又一天过去还是没来，第三天上午，韩之杰终于打破耐性，先给周峭发了消息，紧接着去找程嘉翊。
可毕竟只是同学和朋友，做不到真正的形影不离，哪怕是程嘉翊这种跟周峭一块儿长大的，这会儿也说不出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一直等到晚上，依旧没周峭的半点消息，韩之杰在那天真切体会了一把未知下的心慌意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