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情窦初开31(1 / 2)

虎缶一行七人随攸几来到竹林居处,甘盘与子昭方才结束一天的论道。二位好友相见,自是一番亲热问候,叙述各自别情,又生出良多感慨。

子昭邀请虎缶到竹居席上就坐,二人促膝长谈。子昭自上次二人在河邑分别谈起,言说自己在西牧坠马后接到王命,令其进山静心求学,这一个半月只得专心致志在竹林居所中与甘盘坐而论道,倒是所学匪浅。因为竹林居中凭空多了三人,竹屋不够居住,这段时间鬼殳、攸几和羊井三人已新建起两间大竹屋,若不是今日三人在竹林中伐竹,能否恰巧望见天边升起的浓烟也未可知。竹屋新建而成,屋中一应物什还未备得,故鬼殳三人这几日正忙着晾晒干草竹叶,伐竹切削竹条,以用作编制席榻,制作各样日用器具。

子昭随后谈起竹林居中的求学论道生活,感慨与以往在殷都中学于太傅少傅等众位师傅颇有不同。甘盘与子昭学习论道之余,师徒二人亦日日劳作不辍,即是日后所说的知行合一之道。子昭道:“吾师甘盘有言道‘为君者,虽为劳心之人,然不得不通劳力之道也。若不通劳力之道,则不知劳力玄机,亦不知力役之苦。长此以往,为君者一则受惑于奸徒妄人,二则不知体恤爱惜力役,致使生民困苦劳顿,则天下危矣。’诚哉斯言。”

虎缶与子昭谈了随军征伐目寇之事,只听得子昭心潮澎湃、心驰神往,只恨自己不能驱驰战车,纵横于战阵之上。虎缶接着又说起凯旋之后的飨宴、朝会和自己与太傅的一番长谈,只是并未提及妇婵大有可能封后,以及关于太子大位的殷都传言。子昭听罢之后担心父王操劳伤身,又对家国之事和好友此次担负的使命忧心忡忡。

二人谈及虎缶奉王命赴亳、奄二都征兵募卒之事,子昭道:“太傅曾在二都奉公日久,其所言必然有理,少菟依太傅之策行事即可。光氏乃吾血脉至亲,虽先母已去,吾亦数年未曾得见光氏族人。然血脉相连、骨肉相亲,光氏一族必当为父王分忧,为社稷效力。”

言罢,子昭取刀笔竹片,当即修书一片,致书于远在亳都的亲舅——光氏宗长光炡,请其倾尽全力匡助虎缶在亳都征兵募卒。

修书既毕,子昭又问起此番王师军中可有一名叫鹿悦的力役。虎缶答道:“此番出征王师乃左师左旅,吾虽在其中任御史,然随军日浅,左旅中士卒力役甚多,不曾听闻此人,更不曾见过。”

子昭道:“吾师言说此人德才兼备,乃治国大才,可惜因耿直不阿被罢免官职,发往王师军中作力役去了。少菟日后若在左师左旅得见此人,务必多加关照,若能使其免于力役之罚则更善。”

虎缶道:“贤者所识大德之人,必定不凡,缶定当不负所托。”

二人一番长谈,早已忘记了时光飞逝,殊不知此时已过了小食之时。只因虎缶一行人猝然来到,做东道的攸几等人一时未及备下这么多人的吃食,只得仓促间从头准备,故而耽误了小食的时间。

随虎缶而来的曾淇见攸几、羊井手忙脚乱的准备小食,虽然跋涉山路一日,身体疲乏不堪,仍然拔刀相助,帮助攸几和羊井烹饪小食。曾淇自告奋勇主掌厨灶,攸几自然乐得让贤。不一会儿,曾淇用竹林居中简陋单薄的食材做得三道饭食。第一道油煎鱼芹,将竹林中引种的山间野芹煮过之后捞出切段,再与腊鱼块合而煎之。第二道荇菇合烹,竹林居中只余得一小块肥豕肉,切肉为丁置于铜锅煎出油脂,舀出肉丁,只余油脂,将大把葱花韭段投入豕油煎炙,而后加入荇菜与山菇烹饪,最后抓一把研磨过的盐粒,便即出锅。曾淇抓盐撒盐之时行云流水、潇洒大方,直看得一旁的攸几心疼得如刀绞一般,欲出言制止,怎奈盐已入锅,再说也是徒增烦恼。第三道主食粟饭,粟饭寡淡,而竹林居中缺油少肉。曾淇将煎出油脂的肉丁烹于少许水中,再加入山蘑丁和竹笋丁,炖成汤酱,浇在粟饭之上,笋蘑提鲜,油脂增香,甚是味美。

曾淇忙碌的时分,攸几除帮忙洗切食材外,又用山蘑、野菜与竹笋烹一道无盐的羹汤,倒也是甘甜鲜香。二位佳厨棋逢对手,除了用盐之道相左外,其余倒是惺惺相惜。也不能怪攸几吝啬,其出身贫寒,即便在普通邑人之家,盐也是贵重之物,岂能如自幼生长在大族侯门的曾淇那般大把取用。

曾淇跟随虎缶等人翻山越岭整整一日,到了竹林居所后又忙着用简陋的食材灶具烹制饭食,花尽心思,心身俱忙碌劳累,倒是减轻了心中的相思怨怼。看着谈笑风生、狼吞虎咽的虎缶,又爱又恨。爱其朗眉星目,还对自己关怀倍至,恨其不解风情,只将自己当作孩童。只是自小无人教过曾淇情爱之事,心中明明爱极,却又懵懵懂懂,不知自己爱得对不对,不知是否当对心上之人言说爱慕之意,更不知该如何说起。

这一个多月子昭天天吃攸几所做缺油少盐的饭食,口中早已淡得生烟,尝过曾淇做的饭食之后也是赞不绝口,问道:“不知这位女子是少菟何人?”

虎缶如实答道:“此乃虎方曾氏之女,名唤曾淇,自幼在虎府长大,如吾亲妹一般。此番前去,欲与奄、亳二都中大族女眷结交,殷都府中一时别无其他女眷,故而携同曾淇前往。”

子昭听闻此言,乐得眉花眼笑,说道:“与奄、亳二都大族女眷相交是条妙计,确是应由自家女眷出面为宜。如少菟所言,君视曾淇为亲妹,然而虎、曾二氏既不同姓,又不同宗,如何以兄妹相称?殊不知奄、亳二都大族最重礼法,眼下汝二人实属无名无份,由曾淇出面结交大族恐惹其指摘。不若由我做媒,少菟娶曾淇为妻,以虎世子妇之名必能出师有名、旗开得胜。如此为之,为国事奔忙之余,又成就一段佳姻缘,实乃一箭双雕、一石二鸟、一举两得之策。”说罢,子昭忍俊不住,笑出声来。

子昭此说乃是无心取笑,只因其在山中月余,天天守着鬼殳、攸几和羊井,外加一位整日一本正经的师傅甘盘,每日除了端坐而论道,便是劳力于竹林,实在无聊透顶。今日终有好友相访,还携有年轻貌美的女子,故而子昭一如往昔在殷都与好友戏耍玩闹一般,随口调笑取乐。

然而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曾淇闻听子昭如此说法,一改这几日面上无光,眼中无神的神态,顿时眼中流光溢彩,脸颊微微泛红,低下头去。

虎缶当然知道子昭是在胡闹取笑,殷都一班好友之间如此调笑甚多,倒也不在意。只是一瞥之间无意看到曾淇容颜增彩、精神焕发之态,既觉其娇美动人,又察觉到此刻曾淇的神态与这几日萎靡神色的天壤之别,心中不免有所动。

因曾淇自小与虎缶同长于虎府之中,虎缶心中感觉二人如亲兄妹一般。天长日久一起相处,相熟如同胞,二人之间全无一丝新奇神秘。须知这种新奇神秘的感觉是年轻男女情窦初开之时相互吸引的关键要素,而虎缶恰恰对曾淇过于熟悉了解,以至于失了这一丝新奇和神秘。虽然男女相知相爱之后,新奇日销,神秘全无,最终的天长地久、白头偕老靠的是彼此之间相知相依的感情和相互扶持的经历。但曾淇此时情窦已开,虎缶年岁虽长曾淇二岁,但男子大多比女子情开较晚,虎缶更是男子之中对情事迟钝之人。这几日曾淇的神态举止大开大阖,变化颇大,虎缶就是再迟钝也觉察其中有异。方才一瞥之下,突然觉得原先在自己眼中只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女儿的曾淇突然变得美丽可人。此刻,虎缶对曾淇的感觉微微发生了变化。

用过小食之后,虎缶又与甘盘、子昭在竹屋当中长谈论道。三人多谈些天下大势、方国时局、民生艰辛,还有一些治国理民的道理。曾淇也随师傅学过书信文字、刻辞卜卦,对古时圣贤的典故和方国夷狄的杂情也知晓不少。不过,此时曾淇心中全然听不进这些事情,所思所想尽是女儿心事。一边思念,一边为三人烧水添汤,焚木生香,驱赶蚊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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