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不可理喻的事情也变得十分合理4(2 / 2)

方濯从来没有什么尊老爱幼的概念,看着廖岑寒就手痒,再加上此人浓眉大眼一脸叛徒模样,似乎也在计划败露一事中发挥了不可磨灭的功效,忍不住想上去揍他一顿。

“你师兄那确实是不知道,”柳轻绮突然回答说,“一大清早跑下山准备要去行侠仗义呢,哪有空看着守月到何处去。”

方濯的神色骤然一松。他转了头,有些无奈地说道:“师尊……”

好在柳轻绮平常也懒得管这些琐事,只是明里暗里笑了方濯两句,便施施然垂了手,挥挥袖子叫二徒弟走了。廖岑寒巴不得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滚得十分迅速,看得方濯在身后忍不住地笑,嘴里暗暗嘟囔道:

“平常叫他帮忙干个啥事都支支吾吾找尽借口,这回碰着事儿了,溜得还挺快。”

柳轻绮不置可否:“那是人家聪明,能预见到下面发生的事儿绝不是自己能把握的,所以该溜就溜,大丈夫能屈能缩,你行么?”

“能屈能什么?”

“能、屈、能、缩,”柳轻绮道,他转头看了方濯一眼,“你以为当缩头乌龟很简单?要是真撞上自己解决不了的事,那能逃跑也是一种智慧,方濯,我看这技巧你这辈子是学不会了。”

方濯冷笑一声:“你真当我不会?是你每次都先于我前面当缩头乌龟,让徒儿无头可缩罢了。”

柳轻绮有些目瞪口呆地看了他一眼,抬手一拍他的后背,笑道:“行啊你小子。”

方濯不欲与他多言,他一心想找君守月算账,将柳轻绮先晾到了一边,自己顺着观微门上上下下翻了个底朝天。檐上蹲着只雪白翅膀的云雀,树顶上挂着两条不知道哪个弟子偷偷跑来定情的红绳,观微门庭影居旁的莲花池里更是生满荷叶,水面清澈见底,而显然空无一人。

柳轻绮抱着肩膀跟在他身后,冷眼看了一路,终于在方濯趴在地上掀开铺在庭影居门口的毛毡的时候热心提醒道:“我觉得守月不太可能会藏身于这里。”

“是没有可能,”方濯灰头土脸地爬起来,手里拿着一张纸,把他塞给柳轻绮,“可是你猜猜,我从这里找到了什么?”

这是方濯从庭影居门口的毛毡下找到的宝藏——这毛毡是掌门魏涯山特意给柳轻绮从集市上买回来的,这家伙虽然身体不错也不畏冷不畏热,可惜就是事儿多,爱折腾人——麻烦鬼倚靠在门口,接过方濯递过来的纸,瞧见上面划了三道褶皱,边角已经泛黄,很明显塞在下面已经有一些时日了。

“这是什么?情书吗?岑寒还是云意的?”柳轻绮打开纸条,便见得上面写了几行字,由于藏于毛毡之下实在太久,宣纸边缘有些僵硬,他拿手抵着毛毛糙糙的纸侧,眯起眼睛,斜靠在墙上,对着日光看了一眼,突然一捏眉心。

“啊,为师头痛。”

“您脑子被虫子啃了。”

“啊,”柳轻绮说,“我读不下去了。”

那张纸便轻飘飘地往身后一藏,转瞬无影无踪。

“别想。”

方濯看了他一眼,一声不吭,转手就从他身后将信扯出来了。

他对着阳光打开信纸,上面正是魏涯山的亲笔书信。这总是做出不合时宜的选择的年轻人轻咳一声,一个字也不漏地读了起来:

“观微轻绮师弟亲启:从衡镇一事已过,有劳师弟下山一趟,务望多加休息,莫叫灵气吞噬心神,有什么事只管同师兄说,怕打扰师弟,便请啸歌送此信来,待得某日派中事务清闲,师兄再来拜访。只尚有一事需得师弟前来灵台门一叙,有关山下花岭镇传闻夜间鬼怪作怪一事,烦请师弟在修整完毕多加上心,七日之后于灵台门会面商议此事,涯山当以茶相待、随时恭候。”

魏涯山就是振鹭派掌门的名字,乃是柳轻绮大了十余岁的师兄,虽是年龄相差较大,可为人温文尔雅,早不知比柳轻绮高了多少档次去。方濯平素就喜欢听魏涯山讲话,一瞧这酸溜溜的充满了书卷气的信,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将信折了一折,顺口道:

“师尊,你看人家掌门师叔,言语用词字字珠玑,句间行云流水,知晓礼节,读书多就是好啊,是不是师尊?”

他故意这么招惹柳轻绮,等的就是柳轻绮那真情实感的一瞪,或者是飞来一脚直接把他踹到天上去,由是说着话,便随时准备好了溜号。人有时候就是闲的没事爱找揍的生物,这种情况我们一般称之为追求生命的刺激,简称皮痒。方濯经常皮痒,搞得柳轻绮便成为了一根锋利无比的棒槌,随时随刻准备变身。可此时柳轻绮却只好似没听见似的,盯着那张纸愣了半天神,半眯着双眼,有些恍然地依靠在门口,一脸若有所思,似乎在努力思考着什么。

方濯没被栓到树上,反而平安存活,见了他这副反常模样,觉得有些不安。他收了嬉笑面容:“师尊?”

柳轻绮仍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半晌不言语。

方濯道:“师尊,怎么,掌门师叔这信里是掺了蒙汗药吗?你睡了?”

“哦,不是,没那个意思。”柳轻绮这才如梦初醒,微微皱起了眉,轻轻咬了一下下唇,抬头盯着天花板望着,想了半天。

他困惑地说道:“咱们完成从衡镇那个驱鬼仪式是几日来着?”

“七月初二,怎么了?”

“那今日是几日?”

“七月初十,”方濯说道,“师尊,你睡傻了?怎么数都不认识了?”

“滚蛋。”柳轻绮说道。他攥着信,站在庭影居面前,想了很久。阳光顺着他的侧脸淌下来,从领口一溜儿卷了阴影而下,落下一点淡淡的独属于门帘缝隙的光斑。他眯着眼,叹了口气,突然说道:

“噢,我想起来了,前几日掌门师兄确实是叫人过来给我捎了封口信,说花岭镇那边奇事丛生,民间的巫祝道士已然无法自行解决,村长上了山请振鹭派出面帮忙一观,掌门师兄似是接了他的活儿,找人过来叫我某日前去灵台门对此事进行一个简单的商讨。”

“师尊,那不叫活儿,你可以叫它法事,”方濯道,“那这个‘某日’,是何日?”

柳轻绮道:“昨日。”

方濯松了口气:“昨日,那时间也不算很久远……嗯?”

方濯猛地一转头,盯住了柳轻绮的脸:“你昨日不是拉着我和老二老三打了一下午麻将吗?什么时候去的灵台门,怎么我不知道?”

柳轻绮的目光突然温和下来。他将手放到自己脸上,顺着那白皙光滑的肌肤漫步目的地摸了摸,抬眼瞧向门外一轮苍白的瑟缩的太阳,眼见得千万山雪正于霞光万丈间闪闪发光。

柳轻绮迎着太阳,将信纸慢慢展开,又温柔可亲地合上,仿佛在对待一位离别数年的旧情人。他虔诚而温热的、释然地说道:“对,你没记错。我没去。”

“老子忘了。”

“……”

柳轻绮此时正在微微笑着。方濯微微抿了抿唇,抱起肩膀往后一仰,靠在墙上,点了点头。没错,他合该是要点头的。毕竟现在除了点头也干不得什么事了。只能说如果下次再有机会遇到这种事,信件代收点一定要填到他方濯的院子门口。天知道柳轻绮到底是用什么心态接到的这封信!他一定认为这不过只是魏涯山又一封劝他多出去走走的信罢了。

想了一想,方濯想出一个办法来。他说道:“这样吧,师尊,我有个解决方法。咱们今日就在你这庭影居写一份状子送到掌门师叔那边,一是为了为昨日邀约未去而向掌门师叔赔罪,二是解决咱们两个之间的问题,请掌门师叔一做定夺,您觉得怎么样?”

“哦?”背锅的一来,柳轻绮便来了兴致,兴冲冲地说,“写什么?说说看,说的好了,为师改日下山请你糖葫芦吃,有核的没核的随便选,师尊有的是钱。”

“写恩断义绝状,柳轻绮,咱俩师徒情分已尽,以后你不认识我我不认识你,赏脸别联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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