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冰冻之土166(2 / 2)
那人答道:“教主造境之术已臻化境,又有魔息压制,目前他们依旧也只看到断壁残垣。”
燕应叹哼笑一声:“我说你。”
他睁了眼睛,打量此人一眼,慢条斯理道:“你偷偷跟了来,便不怕他们发现?”
那人低眉道:“我自有我的办法。”
“也是。”
燕应叹百无聊赖一抬手,凭空生出一把缠满了桃花枝蔓的扇子,贴于身侧扇了扇。他一声黑衣,与这桃粉倒是很不相称,他也不在乎,扇得不亦乐乎,过足了瘾,半天才笑一笑说:
“我说阿绮怎么喜欢天天拿着把扇子扇。原来是一种意境。”
殿下那人身形不动,肩膀却微微一抖。燕应叹道:“我找你来,你自然知道是为什么。我今天心情不太好,不多说了。你自己斟酌。”
那人沉默半晌,道:“若只是因为这件事,似乎还不用教主大人专门叫我来魔教。”
燕应叹笑道:“你不懂,有些事情要面谈呐。……特别是感情上的事。”他一合扇子,啪地一声敲响在掌心,“我魔教也不是不许教众动情。你若真的喜欢,那我放你去。前尘往事一笔勾销,我也不会暴露你的讯息。不过以后的事,你也没有必要再来找我了。”
虽然魔教被修真界叫做魔教,但教众还是要点脸的,都喊自己“圣教”,只有燕应叹不管不顾,一口一个“魔教”,很有点“我就烂!”的意思。他笑眯眯地低头而视,身上魔息汹涌滚动,威压无形而生。殿下人原本还能站立,渐渐地身上越来越重,仿佛一只手压在他的肩膀上,将他用力往下按去,此人咬紧牙关,硬生生不让自己跪下,闭着眼睛道:
“属下办事不力……请教主大人责罚。”
燕应叹笑道:“跪着答也未尝不可。”
那人深吸一口气,还想再挣扎一番,却双腿一软,再撑不住跪了下去。燕应叹道:“都为我做事了,就别撑着那些道义了。”
他的语气充满着同情。那人顶着肩膀,强行挺起腰来。威压瞬间消失。燕应叹以扇遮脸,叹了口气。
“没劲。还是云意好玩。”
那人道:“他并非是为教主大人做事的。”
燕应叹笑道:“是呀。我本来也没想着让他做事。可谁让他是观微门下的弟子呢?若你是,我一定不难为他。功劳依旧在你。”
那人不吭气,仿佛没有听见。燕应叹也不管,自顾自道:“不过到底,我还是觉得他比你省心。你们俩年岁差得不多,可他却不似你这般——”他拉长了声音,“春心萌动。”
“……”那人沉声道,“我会处理好的。”
“你最好可以,”燕应叹说道,“不过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做,你能知道?”
“……我只是一时于心不忍。”
“是啊,是啊,于心不忍,”燕应叹笑起来,“照拂师妹,疼惜朝花。我怎么好怪你呢?小仙君,你好苦一个情种。分明喜欢她,但却碍于自己身份不敢与她在一起,结果最后还是没忍住,又不得不与之切断关系,你是最苦的。罪魁祸首是我,对吗?”
那人沉默着,不知是默许还是无话可说。
燕应叹自娱自乐了一会儿,手里的扇子扇得啪啪响。半天,他脸色一沉,嘴上依旧带笑,眼底却已经溢满了寂寂的寒光:
“杀了他。”
那人猛地一抬头。
燕应叹道:“不舍得?说实话。”
那人闭着眼睛,点了点头。燕应叹笑道:“好啊,不舍得好。反正我也不是让你杀她。我是说……你不是在门派里有个不太要好的师兄么?”
这人终于开口道:“你——”
虽然以黑布蒙脸,却依旧能看出其神色惊疑不定。燕应叹抵着扇骨,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淡淡道:“你们那破事,我多少也知道一点。别说你不是那么讨厌他。你若是想和你的小师妹在一起,他这一关必须要过。而他会让你过去吗?你自己想想?”
那人不言语。燕应叹哼了一声:“就凭你此前对他师妹那副德性,他不会允的。”
“……我可以求师叔。”
“是啊,阿绮心软,”燕应叹笑道,“可你晓不晓得他的命都是捏在我手里的?我想让他死,随时都成。他死了,观微门管事的还能是谁?不还得是他那大弟子,你那——大师兄?”
他一摊手:“能这么叫吗?”
那人摇一摇头。燕应叹喟叹道:“好恨呐。怪不得你们修真界以前有过一句话,‘动情至深,则道心不稳’。你干脆早点加入我们魔教来得了。”
那人咬着牙道:“我不怨恨师兄。”
“杀你的小师妹或者杀你师兄。”
燕应叹让他二选一。
那人的脊背僵住了。像一盆冰水当头抛下,滴溜溜滚过肌肤,令人遍体生寒。燕应叹贴心地给足了他思考的机会,老神在在地玩扇子。他不说话,他自然也就不主动开口,半天后才终于听到下面沉沉地来了一句:
“我与她断绝关系,不再来往,不成么?”
“噢……”
这回换作燕应叹一愣。他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又打量此人一遍,语气变得奇怪起来:
“等一下,你不会是——”
“……”
他苦口婆心道:“方濯可能已经有主了。虽然我也不看好这门亲事,但还是好心提醒你不要勉强。”
那人声音虚弱了两分:“我没有。”
“你没有,为什么不杀他?”
“不杀他也能解决问题。”
“但是杀了他就可以解决无数问题了,”燕应叹晃晃扇子,“以后你若是想和你的小师妹在一块儿,也没有他的阻碍了。”
“他是我师兄。”
“人死了就不是了。”
那人只坚持说:“他是我师兄。”
燕应叹不说话,可脸上明晃晃地写了三个字:“没意思。”他收起扇子,决定不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结:“你自己好自为之。能断就断,能杀则杀,不要沉溺于现在,不然就别怪我不给面子。”他淡淡道,“观微剑如何?”
那人仿佛松了口气,但又猛地绷紧了神经。他谨慎地说:“观微剑始终为观微师叔所隐,应当无事。”他顿了顿,又说,“师叔近几年也是一步未踏入墓园。”
“他好狠的心。”
燕应叹意味不明地笑笑。那人只低头不语。半晌后,燕应叹轻轻挥挥手,没说什么话,这人便站起身来,干脆利落地一抱拳,转身要往外走。
“哦,对了,等等。”燕应叹叫住了他,“我还有一事请问。”
那人皱眉道:“教主何须如此客气。”
“对他,我想客气,”燕应叹笑道,“云意如何?”
这人陷入了一阵沉默。掩藏在黑布下的面容微沉,眼睛却无奈地合起。
“教主都叫我为他种下了毒,又何必如此问?”
“你得替我看着他,不能让他做傻事,”燕应叹笑意盈盈,眸光幽深,“若为他所觉察,有意阻拦,可以伤他。但是——”
他笑容微敛:“动手前要先通知我。”
那人立于阶下,闭着眼睛,沉默地点点头。殿中分明无风,可衣角却轻轻扇动,纷飞而去。行文至此,也没有必要再隐瞒此人的身份,大可以公之于众:燕应叹在唐云意之外安插进振鹭山的棋子,正是眼前这人。倾天门下的二弟子,晏仰的亲弟弟,君守月的倾心人,方濯的死对头——喻啸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