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 4 章4（1 / 2）
唯县最近出了件大事。
先从陈老七家的鸡被盗说起。那日天刚微亮，陈老七一如往常地披着衣服出门，走到后院去开鸡笼。他女儿原本端着块碗伫在门口，一心一意地等挑豆腐的老伍兜来。好容易等到了，老伍兜却不肯给她切豆腐，急匆匆地就要挑着担往村东头去了。
小娃娃怎么肯依，拽住老伍兜的衣服不让他走。争执声引来了后院的陈老七，他打着哈欠走到前门，见到的就是二人拉扯着的光景。他急忙上去抱起了小女儿：“伍哥，这是怎地了？”
老伍兜卸下扁担，摸了一把额头的汗，朝村东努了努嘴，道：“七哥儿，祥发家的老母亲，昨晚上没了。祥发半夜来敲我的门，叫我今天磨好豆腐挑到他家去呢，今天不卖，不卖。”
陈老七一听急了：“祥发的母亲不是正月里才刚过完六十大寿么？我那时见她老人家还很有精神，怎地这一夜之间…”
“不知道，不知道。”老伍兜摆了摆手，“七哥儿，祥发没啥兄弟姐妹，这样的白喜事是第一次办，身边也没个人商量商量，免不得要村里人帮衬一下，我这就去了。“说罢将那扁担往肩上一提，脚跟一旋急匆匆地走了。
陈老七抱着女儿若有所思地回到屋中，他刚把女儿放下，大儿子就慌慌张张地跑过来了，嘴里不住地喊着：“鸡！鸡！”
“鸡？鸡什么？”
“爹，后院的鸡！”
陈老七赶紧跑到后院一看，眼前的景象差点没让他双目一黑晕将过去。只见后院二十几个鸡笼都被人打开了，鸡毛鸡血撒得满地都是。每一只鸡的脖子上都被开了两个血窟窿，看起来像被什么东西吸干了血。鸡头更是被齐齐斩去，凌乱地丢在地上，瞪大了眼睛往陈老七那处瞧，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
陈老七像被一下子抽干了气力，颓然地坐在地上，仰头嚎啕大哭起来。
三月下旬，正是暖日和风，草青鳜肥。天公大喜，赏人间一场晴明，于是山光物态争弄春晖，各类芳菲次第开放。人坐在马上，也要被迎面拂来的暖风沁醉，一不留神摔下去了。
霍书玉对此深有感触。这十几日来，她骑在马背上，一开始还有心情胜日寻芳，后来简直要被颠的形骸俱散，需勉力维持心神，才不至于跌落马下。
譬如现在，她松开一只攥着缰绳的手，转到身后扶了扶自己已经僵直的腰，小声地“哎哟”了一下，眼睛往旁边偷偷看去，只见谭矜仍旧是一副仪态端庄的模样，目不斜视地纵马前行。
她们二人自下山后，沿官道出发，一路向北，已有大十几天。此时二人已经渐渐离鄞，再走上一两天便能进入雍州。
霍书玉正兀自舒缓心神，谭矜却一把勒住缰绳，停了下来。她扶住斗笠，目光放远，看着周遭群山对霍书玉道：“此地已属唯县管辖，再走上一阵便能抵达唯县县城，届时我们进城寻个客栈休整一番，沐浴进食。“
霍书玉听罢此话，如小鸡啄米般点了点头，二人一夹马腹，朝前方策马而去。
唯县地处鄞雍交界之处，故虽非城高池深，往来商贾和江湖人士却是极多。城门口还有士兵把守，须得出示公文才能入内。马匹不能进城，谭矜和霍书玉只得在城外找了个马厩寄存爱马，这才入城去了。
二人入城后，却见光天白日下，城中摆摊的商贩并不算多，商铺大多已经上板关门，往来行人也都行色匆匆。仔细看去，一些人家屋檐下还悬挂着两盏带奠字的白灯笼，心下存疑。
霍书玉心思玲珑剔透，拐进了家药材铺子，一出手便买下了许多珍贵药材。掌柜的见她们二人身段不凡，又出手阔绰，不敢怠慢，又是看座又是奉茶，细声细气地好生招待。
柜台的小厮得了令，屁颠颠跑去分装药材了。趁着这会功夫，谭矜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看着在店中四处转悠的霍书玉，对那掌柜道：“掌事的不必多礼。我和师妹二人因师门生变，北上前往雍州投亲，又因学艺不精，这一路走来皆是十分提心吊胆，生怕一个行差踏错遇上歹人，或途生变故以至负伤，买些药材不过求个心安罢了，倒是劳烦掌事的费心了。“
“哪里哪里，姑娘这话真是折煞小可了。”掌柜见她言辞恳切，举手投足间又颇为有礼，只道是哪个大宗门出来的弟子，不由心生好感，“江湖确是险恶，人心难测，又有诸般凶险，再如何小心提防也不为过，况且不说外面，单提这唯县，最近也出了几件不得了的大事呢，二位姑娘若是要在此歇脚，可千万要小心。”
“哦？”谭矜放下茶杯，目光中带了几分急切，诚挚地看向掌柜，“却不知这大事究竟如何凶险？掌事的可否提点一二，也好教我与师妹二人平安过境，得见家中亲长。”
那掌柜的便与她细细道来。原来这唯县城郊的陈家庄，自几日前便不断有老人在睡梦中溘然长逝。这些老者下洎花甲，上迄耄耋，去世之前皆身体健朗，精神矍铄，却在一夜间闭目西去。而陈家庄中有豢养鸡鸭的农家，也在一夜之间痛失禽畜，大把银钱平白东流。
丧亡之事渐渐由城郊发展至唯县县城，那些老者的子孙见事有蹊跷，一合计，请来当地有名的道法真人。那真人到后掐指一算，说是有黄大仙在作祟，那些家禽就是被它所食，而老人们也是因为在睡梦中魂灵出窍，得见其真身，被黄大仙一怒之下施法念咒，才送了性命。
那真人又言说，城东有一道观唤作清嵩斋，斋内有一得道高人，会画一种内外八治万病符，若得此符焚后加水服下，便可包治百病，什么妖魔鬼怪都近不了身，更勿提什么黄大仙。
掌柜的最后语重心长地说，高人心善，不忍见百姓无妄蒙灾，决意于两日后在城东开坛做法，祈祷苍天，免费分赐仙符，但是数额有限，二人初来乍到，若要长留此地还需前往求符。
谭矜听罢微微笑道：“多谢掌事的提点，我和师妹二人在城中歇过夜了便走，不会多做停留。”
那掌事的又出言提醒道，教她们二人夜里休息时听到什么动响都不可出门查探，只消安枕休憩，谭矜一一言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