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 18 章18(1 / 2)
这句话令谭矜心头一震,顿时更为仔细地打量起那名少年。他站的地方得有些远,但她目力极佳,很快就发现了一些端倪。
“这位公子,他很…肤色白皙到有些异常,”谭矜想了想,斟酌道,“若不是生病,便是常年不见日光所致。”
霍书玉看着她,态度暧昧地点了点头,不说是也不说不是。
她又说了一些两人都能看出来的讯息,面黄肌瘦、骨瘦嶙峋,应当是营养不良。瞧着身高,比连少还高上那么一些,年纪应该不小了。霍书玉都一一点头。到最后,谭矜才悄声问出最想问的那个问题:“你方才说他中了咒,活不了几天了?”
这次霍书玉却没有很快回答,而是眉头紧锁,双唇抿成一条直线,半晌,才用眼神告诉她,是的。
那厢樊老奀听到连少谷的话后,面有难色地道:“连公子,你误会了,这孩子是我前几日下地干活时捡到的,看上去痴痴呆呆,连话也不会说。我本想带他去报官,这不是最近几天有事,就给耽搁了……几位贵客,先莫管这些个琐事了,咱们进来说正事罢。”
屋里很暗,大白天的也点着灯,角落里有一股在南方常见的发霉潮湿味。老鼠在房梁上肆无忌惮地跑来跑去,将甫一进门的霍书玉惊出一身汗,连少谷和樊老奀立即抄起扫帚乒乒乓乓地忙活起来。
赶完鼠后,樊老奀提了开水,泡了三碗粗茶递给他们,又从床下的大木箱里取出几个布包着的瓷器摆在桌上,搓了搓手,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霍书玉脸色有些差,不等他开口,拦住他看门见山地道:“樊大伯,您是个聪明人,这几个瓶罐价值几何想必您也清楚,都是前朝的一些旧物,算不上什么正经古董。我们也不跟您兜圈子了,今天来主要是想问问您,这些东西,您到底是从何处得来的?”
她抿了一口茶,一双乌黑的眼珠不住地在樊老奀身上转悠,眼神犀利得仿佛要将人扎穿。
谭矜见状,顺着她的话尾道:“樊大伯,希望您能如实告知我们这些东西的来历,这对我们很是重要。若无诳言,必有重谢。”
连少谷觑着她二人的神情,立即配合地掏出一只精致的钱袋,颇有分量地往桌上一摔。“樊大叔,你说出来,这二百两银子,就都是你的了。”
他顿了一顿,又做出个张牙舞爪的恶霸形象:“要是撒谎诓骗我们,我身边这二位女侠…哼,可不是吃素的。”
樊老奀有些迟疑,见状便将桌上的东西都收了起来,低声道“不卖了不卖了”,转头就想溜出门外。霍书玉眼疾手快,立即抬手召出一道符将门窗都锁住,屋内阴风乍起,光线都暗了下来,将樊老奀吓一大跳。
又听她一字一句,不阴不阳道:“一不小心手滑了,樊伯见谅了。不过这次封住的是门板,不知下次封的是何物?棺材板么?”
“棺材板”这几个字被霍书玉咬得很重,三人如同三尊大佛一般端坐在上,眼神牢牢地盯着他。樊老奀的表情在他们的威逼利诱之下变得精彩纷呈。
大概是知道今天自己走不了了,说出来还有钱拿,犹豫一番后忐忑道:“三位大侠,这…其实这些东西,不是小人得来的。”
他朝屋外努了努嘴,“是和那孩子一起发现的。”
从樊老奀毫无逻辑的叙述里,三人面面相觑,理出了个大概。七八天前,他和往常一样扛着锄头下地,在田埂边上捡到了一名晕倒的少年,将他带回家后,发现他的随身物品中有些值钱的东西,想着这少年神志不清又糊糊涂涂的,他又是个鳏夫,早年间失了妻子,身边没个服侍的人,一时起了贪念,便将玉佩和衣物拿去当了,换了一些银两回来。
这些瓷器,是那少年自醒后便一直抱在怀里的,他虽然神志不清,彼时却还能吐出个一词半句,虽然听不清楚,但却让樊老奀认为,这是很值钱的东西。
心念一起,他便趁少年不注意,将这些东西偷拿走,想要去当铺兑银,却被人赶了出来。之后便遇上了霍书玉和谭矜,瓶子也被收走了。
他当时没想这么多,只道这些真是值钱的物什,只想将它们一股脑脱手套现,再将这个少年处理掉,自己过逍遥快活的日子去。却不曾想约上门的财主别有用意,只好老老实实将这事交代出来。
霍书玉听完后,伸出手指在桌面上轻叩了几下,不置可否道:“你在哪里发现的他?”
樊老奀反应了好一会,才知道她指的是门外那名少年,急忙道:“在…就在光华门外,往北走五六里路的那片田里,有一条很长的田埂,旁边还有一座石桥,三位少侠一到便知。”
得到了想要的信息,霍书玉便没有心情和樊老奀交涉下去了。她拿过连少谷那只钱袋,从里面掏出两锭银子递给他,嘱咐道:“辛苦樊大伯了,小小心意,不成敬意,只是今日之事,万不可泄露分毫。”
她又一指房外,“那名少年,你若还想他活命的话,就让他跟我们走罢。不知大伯可愿意否?”
眼见能甩掉这个包袱,樊老奀哪里会不同意,立即重重地点了个头,喜出望外地接过银子,忙不迭将三人都送出门外,随后重重地把门一摔。
霍书玉没什么表示,和谭矜一道走了出去。那名少年还蹲在原地,一动不动地仰头望天。
连少谷闲不住,出门后想在院里四处走走,却被霍书玉一把拉住,道:“连少素来聪慧机智,可看出这位公子身患重疾,时日不多了么?”
“这…”连少谷有些艰难地道,“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连少想救这位小哥么?若有此念,能否替我置办点东西?”
“什么东西?”
霍书玉想了想,道:“白术、干姜、甘草各三两五钱,人参十两切细,公鸡一只,取颈血一碗,籼米二两,线香一捆,桑叶数片,红纸一张,最后再要三十枚巴豆。”
“巴豆?”连少谷眸带晦涩地看了一眼目光仍旧呆滞的少年,仿佛对方即将大难临头。他转头去看霍书玉,见对方眼底的神色不似作假,便道:
“好,我这就去办。”说完,提起衣摆匆忙离去。
几人再见已经是午时过后。连少谷买完所有东西后回到客栈,和戎昱一起扒在床沿,聚精会神地观察躺在床上的少年。他兴致勃勃地问戎昱:“我晨早与这位小哥见面时,他虽然口不能言,却还精神尚可,这会为何睡得这么沉?”
戎昱看了眼四周,确定没人后才道:“他回客栈的时候还能走能吃,后来突然发起狂来,书玉姑娘袖手一挥,使了些手段,一觉睡到了现在。”
二人交换神色,彼此默默无言,心里得出结论,千万不要惹霍书玉。
霍书玉用过午饭,一进门便皱了眉头,沉声道:“连少,你去换身衣服。”
连少谷莫名其妙:“为何?”
霍书玉掩鼻:“你身上有松香的气味。你去香料铺子了吗?”
连少谷小心翼翼:“可……道士不都会点香的么?”
霍书玉只是皱眉,跟在她身后进门的谭矜解释道:“她惯常点的都是沉香和降香,松香是忌讳的。”
连少谷神色乖巧:“哦。”心里却想,难道香气还会干扰书玉姑娘做法?他回房起身迅速换了身衣物,等回来时,霍书玉已经开始摆弄桌上那些他带回来的物品了。于是他又换上一副好奇求学的模样凑上去,指一样问一样。
“书玉姑娘,这白术、干姜之类的药材是作何用?”
“点线香是为了拜神么?线香要插在籼米上吗?”
“这鸡血是不是……”
霍书玉忍了一会,实在忍无可忍,把药材往连少谷手里一塞:“有个大忙,你帮是不帮?”
连少谷一拍胸脯:“帮!当然帮!”
霍书玉笑的眉眼弯弯:“好,你将这些药材拿去煎了,加水十升,煮至三升,分三次端来给这位小哥服下,有劳了。”
她又拿了只茶碗,倒扣着舀起一碗籼米,转头对戎昱道:“戎小兄弟,劳烦你将这些米粒蒸上一蒸,蒸成半生不熟的夹生饭就行。记住一定是要夹生饭,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