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十五章，猫与歌舞伎、山茶花16（2 / 2）

“就在从公司回家的路上，志远，”安娜一边给海绵垫撒着VC片研成的粉末，一边对在厨房里忙着炒酱的林志远说，“我接到了凯兰斯勋爵的电话。”

“什么？”抽烟机大功率地吸烟着炒菜锅里冒出的油烟，嗡嗡作响，妨碍着林志远的听力，她从开放式厨房L型操作台里绕出来，咬着“凯兰斯”这个英语单词，疑问道：“勋爵？那个姓圣灵顿的，约翰的父亲？”

“是的。”

“他想干什么？”林志远摘下围裙甩到一旁，犹有旧怨未平、又添新怒之兆，“我侄女被他儿子妨害到病床上躺着呢！他还想找茬儿啊？！”

“那倒不是。”安娜徐徐然地拈起山茶花往小丽塔折好的纸筒里插着，柔善道，“他想探视一下芭娜，表达一下他儿子生前对芭娜的无礼行径的歉意。据说，其他的受害人莫玖、梅达都已经对他的道歉而表示原谅了。”

“迟来的道歉毫无价值。”林志远冷笑一哂，继而又发觉不合理，问道，“ 凯兰斯怎么突然良心发现了？”

“也许是来源于外界的舆论压力，又或是蒂珂局长为了平定舆论所做的努力。”安娜耸了耸肩，说道，“总之，凯兰斯勋爵同意调解了。而且，他还表示不会因为约翰的死亡追究当时在场人员的责任，替约翰死前对于梅达她们出言不逊、举止不轨的行为感到很愧疚，并且希望几个女孩在社交媒体网站上发表谅解约翰的声明书，平复一下网络上对约翰滔滔不绝的争议。”

“哼，我真是醉了。”林志远心气不顺，寒着脸说，“他知道芭娜一个留学生在伦敦无依无靠，就是和我们走得近点儿，也知道我早先就已经严词拒绝过替芭娜出具谅解声明，这就来找你为他说项，真当我是软柿子好捏啊！”

“你先动气啊，志远，坐下冷静会儿——”安娜与她相交数十载，早就熟悉她护短的脾气，把她拉到旁边的餐椅上，温声道，“蒂珂局长把约翰的案子下了定论，撇清了芭娜和她几个朋友的嫌疑，算是不错的结局了。你不是常说，得饶人处且饶人，穷寇勿追，狗急了要咬人吗？”

“约翰死了就死了，但我侄女莫名其妙地中毒进医院了，她蒂珂处理个女警长当替罪羊，这事儿算就翻篇了，不明不白地结束了？”林志远真的是怒极了，不像往常一样平稳地说着英语，温和有礼，谴词严谨。一反常态地口语化，称呼人名都不带前缀的，颇有一种“他算老几，也配被我称呼‘sir’”磅礴的“大姐大”气势。

“所以，蒂珂局长这不又把多莉·克罗克重新任职，专门调查芭娜中毒的案子吗？”安娜插完花，用消毒湿巾擦了擦手，为她们自己煮了杯咖啡，泰然自若地说，“相信很快会有令人满意的结果的。”

“但是……”林志远犹豫了。此次伦敦市警察局正局长蒂珂·亲自督办蔺禓中毒案，叶卡捷琳娜集团董事长安娜·约克的名头在其中必定发挥了不小的作用。她叹道：“这次为了你，人情可欠大了，小裳。”林志远这般感慨着，不知是为了安娜因看在她的份上那样出力帮助自己的侄女而过意不去，还是安娜被她侄女牵扯进案子里而发愁。

“什么味道？”安娜嗅着灶台上散发着一股子淀粉混合酱料的火燎味儿，就连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的小丽塔也捂着小鼻子，难受得屏息闭气。

“哎呀，给芭娜炒的豆瓣酱糊了！”林志远蓦然想起炉子没设置自动关火，她连忙跑过去，关了火，垂头看着锅里那团色泽可疑的酱泥凝固物质，破罐子破摔地道：“熟成这种程度，不能做炸酱面吃了，实在不行就给她炒一盘酱烧茄子吃吧，我不能白费功夫，浪费食物不是……”

安娜早就知道平时与厨房绝缘的林志远，一时兴起给芭娜补过生日煮面条没什么好结果，不把自家厨房炸上天已经很她面子了。

安娜不动声色：“你做的这个太油腻了。芭娜病情刚刚好转，应该吃点儿清淡的。”

林志远想了想觉得言之有理，她转头从冰箱里薅了俩鸡蛋，准备给她侄女做碗鸡蛋葱花面将就将就得了。

如果让蔺禓知道自己刚刚逃离农药中毒的死亡阴影，险些又被姑姑弄成食物中毒，必定是垂死病中惊坐起，对安娜出言相救之恩铭感五内。

……

多莉·克罗克警长捧着笔记本，拿着圆珠笔将纸页上的人名一个个地划掉，念念有词地吐着侬厚的伦敦口音：“俱乐部的五个陪酒女郎年龄都在二十到二十五岁之间，个个年轻貌美，正是花儿开最旺的季节。卡萝丝·希尔，披着红发，很漂亮，有着凯萨尔人的血统；黑露·福克斯，人如其名，精明长相，很像个狐狸，可能会撒谎；妮莉娅·格林唯唯诺诺的，胆子小，感觉不太敢对警察说谎惹麻烦；奈奥米·米勒和黛茜·里德，平平无奇的两个姑娘——以上有些是不重要的证人的名字，毫无用处……”

她烦躁地撕掉这一页纸，丢弃在垃圾桶里。

她抬头透过办公室的落地窗，望着夕阳下的伦敦城，心想：要想查清中国留学生磷中毒案，必须把约翰的案子翻出来再折腾一遍。其中波折，如同被神明降罪的西西弗斯推石头的道路，险阻且长啊！

傍晚的天空被落日金镀一般的余晖渲染得很美，好似这座城市一如平常般维持着安宁与祥和，但某些人却不客气地打破了这种平静。约翰的死犹若一粒鱼饵引得各方纷纷汇聚一堂，将表面平静的池塘搅成一潭泥浆，令人如坠云雾，前路难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