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 48 章(改错字)48(2 / 2)

“大家可听清楚了,他没有证据!这还有什么可说的,他这不是明摆着就是要包庇那恶贼吗!”

“真是令人不齿!温书青,那姓顾的给了你多少好处,就把你收买了?”

有人挥舞着手中兵刃,跃跃欲试地想上前,同时又不愿当这个出头鸟,便拿眼角瞟着旁人,盼望最好大家一拥而上。

温书青静静伫立,不动如山。

忽有一人高声喝道:“温书青,你可想好了,今日出手是代表无相门的意思么?莫非无相门已决意当那恶贼的靠山,公然违背武林公道——你们要与天下豪杰为敌吗?!”

此话一出,温书青身子猛地一震——这一句,是问到了他的死穴上。

这便是他今日第二重难关。

自玄黄令一事,他已自觉愧对师门,再不应该做出什么令师父同门受牵累的事情,明哲保身——保的不止是自己,也是要保师门的名誉。

温书青紧咬着牙,本来极稳的身形,第一次微颤了一下。

可他目光依旧坚毅,他执刀的手仍然平稳,他的决定始终未改。

若他今日作壁上观,对师门,无损忠义;对朋友(楚玉楼),也无损情义。

可是,可是!

他始终认为,人还当有一分对公道,对真相,对正义的坚持——即便抛去他和顾渊的私人恩怨,他也不能明知一个人可能含冤屈死,却坐视不理。

自古情难断,义难全。

是选择不声不响,保全名声,还是顶着万千唾骂,只为求那一点‘无愧于心’?

七年前,温书青已经在高压之下做出过一个决定,那个事件后来的发展令他抱憾终身,但,再给他一次机会,他还会那么选。

他还会带着玄黄令,去救方家兄妹,当年的事情,也许有许多地方该后悔,但他从不曾后悔救人的选择。

七年的岁月,他从少年变成了青年,时间从他身上带走了一些东西,又留下了一些痕迹——他的面容已褪去了当年的青涩和稚嫩,肌肤也不再美如细瓷,更加瘦削的脸庞上,隐隐有了风霜的痕迹。

江湖,岁月,对每一个人都是公平的。

他年纪虽也不算大,但已少有英姿勃发的少年意气,眉宇之间少了几分狂态,增加的,是因所经所历而沉淀出的冷峻,寂寞,和倦意。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这句话常听人讲起,但他并不认可。

“人当对自己的行为负责,接受因自己的选择而产生的结果。很多时候你走那条路,并非因为‘身不由己’,只是权衡利弊之下,不愿去走那条更难走,更不划算的路,那牺牲太大了。但不该因此将责任推给他人,推给命运,只认为自己是‘被逼的’,被命运挟持了。”这是一次和师兄谈话时,他有感而发,遥想那次对话,已是十多年前发生的了。

十数年来,他的外貌有所改变——从美少年变成了俊雅的青年;

江湖地位有所改变——由当年的群英之首变成沉寂的‘明日黄花’;

抱负亦有所改变——骤然来临的剧变,叫他落得满身伤痛,也熄了少年时的凌云壮志,只是执着地想求一个真相,逮住凶手,能叫朋友安息。

他改变的地方固然有许多,可也有些东西,是永远不会变的。

变了,他就不是温书青了。

正是这些东西让他今晚决意站在此处。

温书青沉沉地吸了一口气,极缓,极慎重,仿佛他吸入的是什么能补身体的灵丹妙药。

然后他开口道:“我只代表我自己。”

“于无相门,于任何人,都无关。”

喧闹的人群一静。

忽然,褚芳硕大笑一声,摇着头,拍了拍身旁人的肩,道:“你说,我若去刺杀皇帝老儿,然后告诉他,这只是我一人的主意,不要牵累旁人,你看他是不是就此不诛我九族了?”

那人很给面子的笑了,人群中有几位豪雄也放声大笑。

温书青突然动了,他一动,面前几人当即戒备,惊弓之鸟一般,绷紧了神经盯着他。

但他只是冲着燕赵拱了拱手,说了一句话:“师哥,请恕书青恣意妄为。”语罢,青袍一抖而落,现出里面的劲装短打,温书青将衣收在手中,寒江取出,横置于衣物上,往前一递。

燕赵眉头拧成了个疙瘩,满面沉凝,道:“老五,你可明白自己在做什么——那顾渊值得你如此?”

温书青笑了一下,道:“二哥,若没有他,兄弟早死多时了。”

燕赵凝视着他,再不多说,接过了温书青递来的东西。

温书青低声道:“师哥,今日若我不成了,请您帮我看顾一人。”

燕赵嗄声道:“谁?千万别说是那姓顾的——”

温书青摇了摇头,道:“一个叫小麦的女孩,现在楚家别业。她,”他顿了顿,“是我妹妹。”

燕赵沉沉看着他,道:“晓得了,你放心。”

温书青今夜第一次露出个舒心的笑来。

褚芳硕冷眼看着他解刀,哼了一声,道:“这算什么?”

温书青平和而冷静地回答:“我虽不能断舍与师门的联系,但今日一战,可以做到两点——第一,绝不用任何无相门的功夫,第二,不用师门相赠的兵刃。”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一片哗然。

几个不欲事情闹大的人,闻言就是一皱眉,暗道:太狂了!

褚芳硕一怔,继而大笑,边笑边道:“诸位——”他转头对身后群雄道:“我们倒是打了眼,都以为那姓顾的贼子太猖狂,才敢在诸位豪杰面前杀人——没想到真狂的主儿在这呢!”忽而笑声一收,嗓音一厉,道:“温书青,你当真目中无人了,当自己是武圣不成?你既然找死,也没人拦着,但丑话说在前面,待会儿动起手来,生死难判——”说着冷笑,眼睛瞟向燕赵。

温书青知道他的意思,淡淡道:“温某生死自负,无论战况如何,我师兄绝不出手干预,若在下技不如人死在此处,师门亦决不寻仇。”

众人目光投向燕赵。

燕赵两腮咬的死紧,嘴巴像是被人用撬棍生生撬了道逢,从中硬邦邦挤出两个字:“不错。”

他话音刚落,褚芳硕生怕他反悔似的,急忙喝道:“好!”

方才顾渊揭了褚芳硕、孙叔齐等人的老底,这群人深感危急,决意不能叫他活着,决不能让他再和旁人说那些‘不实’的信息。

周遭霎时一静。

在场很多人,都用看疯子的眼光瞪着温书青——几乎每个江湖中混饭吃的人,都清楚‘根基’对一个高手的重要性。而本门派的功夫,就是一个江湖子弟的根基。

像温书青这样自小规规矩矩拜在一个老师门下的,无论是轻功,还是刀法,都是得三合道人亲传,也属无相门的绝学,当年闯荡江湖,所依仗的正是独门功法,以及老师赠的寒江宝刀。

如今他放出这番言论,若真的照做,无异于自废一臂,战力必将大打折扣。

即便他在修习本门武学之余,尚有精力旁顾其他门派技艺,又能学到多精深呢?人的能力是有限的,武学上博学百家者虽少,但不是很罕见,但博学又精湛的,可是凤毛麟角了。

话已至此,群雄中,有人蠢蠢欲动。

凉风习习,穿林而过。雨声不知何时已停了。

夜深,人却不静,

温书青抬手一挥,再落下时,掌中多了一尺来长,纤细的一段树枝。

再一挥,那主干上横生的小叉、叶子就簌簌落下。

他沉肩,第三次抬手,树枝在空中划一立圆,捎部向斜前方点,双脚一动,站位不丁不八。

这是一个很简单的起手式,在场的人基本都认得出——形意八卦门的‘风声鹤唳式’。

温书青恭敬地,单手做了个揖,这一礼,敬天,敬地,敬武道。

“诸位,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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