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第 57 章57（1 / 2）

暗室内，楚玉楼看来已经平静了许多。他缓步走向石床，斜身坐了下来。

温书青纹丝未动，冷眼瞧着他动作。

楚玉楼微微垂目，用一种谈心的语气道：“书青，你不是小孩子了，不要一直置气。即便不为了自己，你也该想想同门，想想你师姐。”

温书青嗤笑道：“这又与我师姐扯上关系了，怎么，”他转动着手上的链子，“你可千万别告诉我，这是我师姐的意思。”

楚玉楼叹了一声，那神情，仿佛是个长者试图和一个顽劣的孩子讲道理，无奈而宽容：“你离开中原太久，恐怕不了解现在的形势。”

“当今武林，天地盟一家独大。自五年前起，他们已陆续吞并了数十个中小帮派，五楼十二城表面看来能跟天地盟平分秋色，可实际上，他们位于西南广泉府的地盘也被蚕食，左公常早有意对你三师姐的紫楼下手，若不是……”

楚玉楼垂着的眼皮一掀，看见温书青正冷冰冰的注视着他。

“若不是楚家堡出手干预，顾潇湘早就支撑不住了。楚家堡本来没必要对上天地盟的，书青，你可知我这样做，都是为了谁？”

温书青面无表情地道：“我求求你千万不要提到我。”

楚玉楼深吸一口气，语速渐快：“你知不知道，左公常已经联合长河帮，即将正式对‘五楼十二城’出手？紫楼所在的位置正是兵家必争之地，恐怕要被拿来开刀。”

温书青静静听着，他心中所想是一点儿也没在脸上表现出来。楚玉楼话音一落，他马上反问回去：“你跟我讲这些做什么？我知道了又能怎样？”说着自嘲地笑道：“我现在自身难保，叫人当狗似的栓住了，还能做什么？”

哗楞楞的链子声适时响起，应和着他的话，声声不绝的回荡在狭窄的暗室中。

楚玉楼眉头狠狠一皱，又展开，“我可以救她。也只有我——只有楚家堡有这个能力支援她。”

温书青道：“哦。往下说，别大喘气，条件说出来。”

楚玉楼只当没听见他话中浓浓的讥讽意味，神情忽然变得犹豫——也可能是紧张。

他轻而急促地喘了两声，“只要你留下。”

温书青道：“什么意思。”

楚玉楼直了直身体，似乎想舒展一下方才微躬的背部，他移开了视线：“字面的意思，只要你留在楚家堡，我立刻派出人手扰乱左公常的布局——只要拆了天地盟跟长河帮的结盟，左公常自乱阵脚，你师姐也就安全了。”

温书青缓缓重复了一遍：“只要我留在楚家堡？”他晃了晃手上的链子，“当狗？”

“自然不是，”楚玉楼声音听起来有些嘶哑，“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不要装傻。”

温书青道：“我装傻？是你把我当傻子！究竟是我师姐需要你的支援，还是楚家堡需要一个共同对抗天地盟的盟友？楚玉楼，我在关外是养伤，不是冬眠——你糊弄人也有个限度，究竟谁处境更险，谁更需要援手，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

随着他的话出口，楚玉楼的目光一寸寸冷了下去。

温书青不惧他，接着道：“我劝你还是不要拿我当筹码去和顾师姐谈判——我怕你死在她手里，啊不，可能比死更惨一些，你知道的，她那点儿爱好。”说着眼睛往他下盘一扫，配以一声嗤笑。

楚玉楼霍然站起，脸色铁青。

他深吸一口气，微笑道：“激怒我，对你又有什么好处？不要太倔了。”

温书青木然道：“呵，我以为你就好这一口呢。”

他看着楚玉楼，只觉得眼前的人无比陌生——这明明是和他一同长大，相交多年的朋友，虽然二人年龄相仿，但楚玉楼行事一直比他更理性，更成熟得体，连师父三合上人都常叮嘱温书青要多和楚玉楼学学。

——学什么？学怎样把好友变成禁脔吗？

师父，这门课还是另讲吧。

楚玉楼背在身后的双手死死攥成拳头，指尖几乎掐进肉里，脸上愤怒的神情还没全部收拢，又勉强地挤出一个笑脸。

“书青，只要你应了我，我马上给你解开，”这声音几乎是诱哄的，又微微透着一点儿恳求的意思：“你还有什么要犹豫的呢？我知道你可以接受男人，我自问……”他顿了顿，“我自问没有配不上你的地方，你为什么不能给我一个机会呢？”

温书青依旧不语。

楚玉楼的肩抽搐般动了一下，语气渐沉：“你不愿意，是不是因为顾渊？”

他受不了这样的寂静，受不了对面冷漠的眼神，怒吼一声：“你说话！”

温书青不说话，一是不想搭理他，二来此时真的很难受，他的伤口可能发炎了，感觉有些低烧的症状。

他觉得很累，无奈，不知怎么才能让眼前的男人明白。“你我之间的事，为何总要牵扯顾渊呢？有他没他，我也不会和你在一起的。”

“我也不想管那个姓顾的，可是你在意他！在他面前，你就是不一样了……你骗不了我！”

温书青一颤，阖目不语。

楚玉楼也知道自己的情绪有些失控了，他脑海中有个声音告诉他该停下了，‘你想问出什么答案呢，你想听他说什么呢？’

他忽然有些慌了，见温书青张口欲言，又抢先道：“算了，既然你说只当他是朋友——”

“不，你说的对。”也许因为人在病中，心理防线总是脆弱一些，有些原本温书青没机会细想的感情，如今被楚玉楼这么一激，反而令他有种拨云见日之感。

‘我对他不一样吗？好像……是的。’

温书青又忆起那晚在柏树林中，被众人围攻的顾渊，孤狼一样，遍体鳞伤，心中又是一抽。

‘我不想看他那么狼狈的样子，不想看他受委屈，不想从他眼中看见绝望的情绪。’

他想到这里终于意识到，自己可能是，真的有点儿喜欢……那个谁。

这种喜欢也许谈不上有多深切，也许其中还夹杂着一些对他糟糕际遇的同情，或者其他的因素，这需要时间捋清。不过有一点是毋庸置疑的——那就是一想到那个人，心中就升起一种别样的酸涩，骗不了自己。

温书青扫了眼这暗室，心道，也不知还有没有再见面的机会，希望他已平安脱身了。

耳畔，传来楚玉楼极尽克制的声音：“为什么？”

温书青怔怔的，似乎有点出神，半晌才道：“不知道。”

楚玉楼深吸了一口气。

又是一阵令人窒息的寂静。

“如果他死了呢？”楚玉楼突然扔出这么一句。

闻言，温书青抬起头，神色复杂的望向他，“楚玉楼，你这样，实在是不像你了。”

楚玉楼缓缓重复刚才的话：“如果，他死了呢？”

温书青笑了笑，道：“那他就是死了，我能怎么办？”

楚玉楼的气息平稳了一些，轻轻道：“所以，其实你也没有多喜欢他，是不是？”

“只要他不出现了，你就可以忘了他，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