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第 75 章75(2 / 2)
温书青冷静地跟顾渊解释:“他是要饭的,我捡来的。”
顾渊:“?”
“不是……他是,”温书青脑子不知道怎么,有些打结,舌头也不太好使,只是盯着顾渊的眼睛,希望他能懂自己的意思。
可是哪有人光看眼神就能理解人心的。
顾渊能。
他抬手按了按温书青的肩,道:“不要急,慢慢说。我听说楚家堡出事了,他是逃出来了?”
温书青玩儿命点头,就觉得这家伙怎么这么聪明呢!
这样的人谁不喜欢!
顾渊视线扫过他双手,在那挽起的白麻袖子上打了个转,接着道:“所以不是你受伤了,方才是要给他疗伤?”
温书青:“对。”心道,我心虚什么。
耳边仿佛听见师姐的声音响起:“男人,呸。”
不由打了个寒颤。
顾渊“哦”了一声,看向楚玉楼。
楚玉楼微微一笑,“顾兄。”
顾渊也掀了掀嘴角,道:“楚兄。伤哪儿了?”
楚玉楼眸色一暗,不开口。
温书青道:“肩头,有淤气不散,得从外施内力推拿,助他化开。”
顾渊面上笑着,眼底一片凉意,目光如刀射向楚玉楼,道:“那是要有人帮忙的。”
楚玉楼对上他的视线,缓缓道:“小伤,不足挂齿。已说了不用帮忙,是书青太大惊小怪了。”
顾渊道:“要的,不过,”他扭头看向温书青,视线扫过那白得晃眼的两节小臂,对温书青道:“你内力寒凉,不适合为这种外力引起的伤推血,恐怕还会起反作用。”
温书青一愣,道:“这我倒是没想到,那?”
顾渊保持那小小弧度的微笑,轻声道:“你相信我吗?”
温书青皱眉:“这是自然。”
顾渊视线重又投向楚玉楼,道:“那不妨我替楚兄疗伤,在下练的是至刚至猛的刀法,内力也是一脉相承,倒能派得上用场,只是,楚兄是否会心有顾忌?”
温书青也看向楚玉楼,劝道:“而今之计养伤为要,过去的恩怨既然已经过去了,眼下咱们共同的敌人是左公常,玉楼,先疗伤要紧。”
“……”楚玉楼的笑声干涩得似从牙缝里挤出来:“那就劳烦顾兄了。”
顾渊笑得更开:“好说。”干脆利落地挽起袖子,不过并没用那药油,道:“不必脱那么干净,隔着里衣就行。”
楚玉楼沉着脸支起受伤的膀子,顾渊搭上他肘部,顺着筋脉往前一推。
“唔……!”
一声闷哼自喉咙溢出,楚玉楼脸色一瞬十分狰狞。
顾渊回头对温书青道:“我这手法其实不重,可能楚兄受不了疼,不过还是忍着些好,一天三次,见效是极快的。”
温书青“嗯”了一声,对楚玉楼道:“推拿都疼的,我以前也试过,不过疼完就会舒服很多。”
楚玉楼脸色青白交加,额上见了汗,嘴角似坠着千斤大石,费了老劲也挑不上去。
顾渊道:“其实也不都疼的,他这是受了外伤,否则舒筋活血,很舒坦。”
他这两句话勾起了温书青的回忆,想起来那手艺好的老师傅推拿过后真的很舒坦,下意识地觉得颈间僵硬,就活动了下脖子。
顾渊眼角扫见他动作,一抹笑意浮上眼中,小声道:“一会儿我给你按按,保证舒服。”
温书青:“不了,你刚赶到,给他按已经很累,就不用……”
顾渊手底下一边儿使力,一边儿跟温书青聊着:“休息到晚上也缓过来了,那晚上我给你按?”
这……这实在是太难拒绝了。
温书青点了点头,心里有点儿小期待。
一扭头,吓了一跳:“玉楼,你没事吧?”
楚玉楼脸色像已经埋了两天又被挖出来的死尸一样。
半晌才吐出两个字:“没事。”
顾渊也真没吹牛,因为楚玉楼那一年才能养好的伤,第二天就说好多了,不用再按了。
温书青疑心他是因为太疼了受不了治疗,顾渊也劝道:“楚兄,还是巩固一下,不能病忌讳医。”
楚玉楼面上挂着微笑,坚定地拒绝了他的好意。
温书青可是按上瘾了,真的太舒服了。顾渊也不知是学过还是怎么的,那手一发力,就觉得按得一阵酥麻,叫他有种飘乎乎身在云端的感觉。
就是有一点尴尬,男人么,一舒服了就,很直观地表现出来。
他心里本就对顾渊有情,两人再离得那么近,温书青恐怕自己把持不住,因此按了两天也不肯按了。
温书青知道自己喜欢顾渊,也模模糊糊知道顾渊对他的心思,可是想到自己这苟延残喘的身体,心中越发觉得苦涩。
顾渊回来了,温书青松了口气的同时,最担心的还是师姐的安危。
听到顾潇湘人没事,他多少也放下点儿心来。
忽又想起:“她没为难你吧?”
温书青心知顾潇湘有些旁人不知晓的过去,因此对男人总抱着戒备与敌意,本来计划中他也会赶去汇合,没想到这突发情况一出,只留下顾渊自己面对师姐了,若他真受到刁难,温书青觉得多少有些对不住他。
顾渊听到他问,想起来那位楼主的话,垂目道:“没事,很好。”
温书青隐约觉得他没说实话,还想追问时,顾渊却抢先道:“你和我在一起,会害怕吗?”
温书青一怔,继而失笑道:“怕?我怕什么?”
那双在他肩背施力的手顿了一顿,顾渊的声音似乎离他很远:“我是个人人喊打的恶贼,和我走得近了,他们会一样针对你的。”
温书青示意他停下,起身披上外衣,用一根铜丝拨了拨灯芯,半晌没有说话。
顾渊透过暖黄的灯光,看着他清俊而略显消瘦的脸,只觉难以移开视线。
静了一会儿,温书青道:“我们俩,不一定谁对不起谁呢。”
顾渊眯了眯眼,有些不懂他的意思。
温书青心道,我这残躯能活多久还未可知,哪里还会嫌弃别人的,他甚至很感谢,在最后的一段日子里能有顾渊的陪伴。
只是……他要告诉对方自己的现状吗?
温书青迟疑着,心底深处有个声音,不想说。
他不想被当成一个时日不多的病人对待。
可是这样瞒着顾渊,对他来说好吗?温书青告诉自己,他知道了又能怎样呢,无非是多了些担心的时日,倒还不如……还不如到时候痛痛快快地道别,即便可能有些突然,总好过这钝刀子割肉的感觉。
他这样想着,就对顾渊笑了笑,道:“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话没说完,见顾渊倏地抬头,目中厉芒一闪:“什么意思?你怎么了?”
温书青没想到他反应这样大,叫他看得愣了一愣,回过神来,不太自在地拉了拉披着的衣服,干笑一声,道:“没,这不是假如么,举个例子。”
顾渊神情愈发严肃,站起身,走到他面前蹲下,两人视线平齐,离得很近。
他的目光紧捉着温书青的视线,不令他有逃避的空间,一字一字的问:“你怎么了。”
温书青本来不想看那双眼睛,可又难以自拔地被他吸引住,两人的目光胶着在一起,近的彼此呼吸可闻。
他脑子有些浆糊了,只知看着眼前的人,张口就想把实话说出来,可刚一启齿,又忍住,轻轻眨了下眼,道:“没,真的就是,如果。”
顾渊看着他,“好。”他紧盯着温书青的眼睛,忽然道:“你知道我的心——你知道我心悦你。”
这是个肯定句。
温书青的心呼地一颤,长睫似蝴蝶脆弱的翅膀,扇了一扇,缓缓打开,对上顾渊的眼睛。
点了点头。
顾渊笑了,一手捧住他脸侧,轻轻摩挲,带来温暖和微微的痒。
“那你喜欢我么?”
温书青心道:我喜欢你,喜欢得很,喜欢到见到你就觉得开心,喜欢到听不得别人说你的坏话,喜欢到已经不想‘明辨是非’,不管你是个好人,还是恶人,我都跑不了了,有罪,就一起还,有冤,就一起诉。
只能再点点头。
他想看看顾渊的表情,可抬眼间,那人呼地起身抱住了他,温书青往后仰躺下去,两个人抱着倒在塌上。
他什么也没看清。
也不对——方才似乎从他眼角见到一点光,在烛光的映照下,错觉般一闪而逝。
温书青现在什么也想不了了,只能伸出双臂,回抱住他,感受心里潮汐般的起伏,巨大的触动。
这是多么幸福的时刻——可他又忽觉一种埋藏很深的悲哀涌了上来。
他从这个拥抱中,总算明白一些顾渊对他的情意,这让他快乐,又更觉得自己残忍。
我既然已经没办法长久地陪着他,为什么要令他陷得这么深呢?
两人交颈躺在塌上,牢牢抱着彼此,不说话,也不动作。
过了许久,顾渊松了松手,侧过头,嘴唇在他额头轻轻一触。
这蜻蜓点水的一吻,令两人都自心底泛起丝丝涟漪,温书青眼睫微颤,任凭他一下一下在脸上啄吻,只觉得从身到心都如泡在温泉水中那么惬意,舒适。
终于,那唇寻到了另一瓣柔软的所在,流连不去,辗转吮吻,二人呼吸交融,脑海中俱是一片晕淘淘的。
顾渊身躯翻上,紧紧压着他,手脚都缠在一处,只觉怎么都不够,想着把这人融进骨肉,此生此世再不分开才好。
他埋头在温书青颈间吮吻着,忽听怀里的人发出一阵闷闷的笑声。
顾渊脸一红,小声问:“怎么了?痒痒?”
“是有点儿……我,我想起一件事。”
顾渊疑问地挑挑眉,等他往下说。
温书青却笑着摇头,说什么也不肯讲。
——方才顾渊拱到他颈间的感觉,叫他想起儿时那大黑狗,也曾这样玩儿闹,大狗就喜欢拿脑袋拱他,又痒又热,跟现在感觉也差不多。
温书青忍着笑,没敢说,只是眼中露出的愉快意味令顾渊也跟着笑起来。
他将额头抵着温书青的,鼻尖对着鼻尖,轻声说:“你方才说,如果你不在了,我会怎么样,对吗?”
温书青不语,闭着眼。
顾渊道:“遇见你之前,我本打算,待仇人杀光了,就选个人迹罕至的地方……自尽。”
温书青眉头一颤,往后稍了稍,睁目看他。
顾渊抬手,为他撩起几缕乱了的头发,继续道:“所以,我不在乎他们冤枉我,我也不在乎有多少仇家,因为我本也没打算活很久。”
“人间太苦了。”
顾渊捉着他的手,接着道:“可是,从遇到你,我改主意了——我想活下去,想和你在一起,我过去想,就算你永远也不会喜欢我,只要你不把我推开,就好。”
温书青的心倏地抽痛一下,一种酸涩的情绪弥漫开来,令他觉得自己应该做点儿什么——他倾身吻了吻顾渊的唇。
这种浅浅的亲吻令人陶醉,分开时,彼此都能看见对方眼中的光。
顾渊接着道:“所以你该明白,如果你不在了,我会怎么样。”他在温书青耳边轻轻地道:“其实也不会怎样,只是变回到过去的那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