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第 77 章77(1 / 2)

第二日,温书青正准备讲字时,楚玉楼漫步走了近来,颇有些好奇地打量那桌上的纸笔,道:“这是在做什么?”

温书青还没说话,顾渊先开口道:“我在学认字。”

楚玉楼扬了扬眉,目中露出一抹了然之色,站着没动,过了一会儿忽开口道:“书青,不如由我来教顾兄?”

温书青诧异地看着他。

楚玉楼微微一笑,道:“那日顾兄为我推拿疗伤,令人十分感念,正有此机会能为顾兄做点儿什么,也是好的。”

顾渊放下了笔,看向他,拢着温书青的手缓缓收紧。

温书青感觉到了,拍了拍他的手背,示意放松,转头对楚玉楼道:“这不成。”

楚玉楼眼神一暗,道:“哦?你怕我教不好么?”

温书青摇了摇头,道:“这和推拿疗伤不一样,玉楼,这个不麻烦你了。”

他既然这样说,楚玉楼还能怎样呢,嘴唇扭动了两下,转身出去了。

温书青目送楚玉楼离开,忽觉耳边一热,顾渊凑了过来,小声问:“这怎么不成呢?”

温书青耳朵有些痒痒,心跳也快,学着他的样子小声道:“自古有一字之师的说法,我给你当老师就够了,总不能叫你再矮他一节。”

他看不见顾渊脸上的表情,但从身后胸膛的震动看来,这人笑得很开心。

“你说的对……有你就够了。”一臂横揽在他腰间,一手握着他的手,两人身子贴合,对方的热量隔着薄薄衣衫传来,令人心颤。

看姿势,也不知谁在教谁了。

温书青恍惚间有种隐隐的希冀,时间如果能停在这一瞬该有多好。

可惜。

时间不会为谁停住脚步,说它无情,它会带走痛苦;说它仁慈,它又留不住幸福。

清早,扑棱棱一阵扇翅声在院中响起,温书青起身查看,发现是只信鸽。

其实小麦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众人商议,这两日便可以行动起来,但不知外面的情势如何,因此,温书青修书一封,只待接到顾潇湘的回话,再做决定。

他展开纸来,刚扫两眼,便知信上传达的消息十分不妙——本来,青城、红门、一砚阁三方势力,应‘朱楼’楼主赫连峰之号召,合成一股,自蓬河沿君寿,穿过杜公县,欲将围攻‘朱楼’的天地盟势力包圆儿,但红门出了叛徒,将事情提前透露出去,导致三家门派反而落入陷阱,死伤惨重。

另外,玄武堂的驰援,也迟迟未至……

温书青眉头紧锁,读着读着,发现三页信纸后面,还夹了个小条。

这小纸条的墨迹明显和前面不一致,想是后面临时补的。

只有一句话,但比前面三页纸加在一起更叫温书青心惊。

“左公常、黄天龙均在搜寻顾渊下落,死生不论,目的不明。”

持信的手指一紧,纸张皱成一团。

身后传来脚步声,他回头看去,正迎上顾渊的视线。

“是那边的消息?”

温书青紧攥着手中的信纸,点了点头。

也许看出他神情沉重,顾渊浓眉一轩:“情形很紧急?”紧接着又道:“是否顾师姐那边吃紧?你别担忧,我立即动身,先去看看情况。”

温书青一把扣住他手腕:“不!”

顾渊:“?”

他发觉那手劲儿很大,心中一动,凝视温书青:“怎么了?”视线又移向那皱巴巴的信纸。

温书青努力平复心绪,“不……你不是刚从那边回来?现在事态不分明,具体怎么行动,商量好再说。”

他说什么,顾渊少有不听的,也就打消了行动的念头。

“我……我饿了,想喝豆腐菌子汤。”

顾渊脸上略显冷硬的线条一柔,眼神像春日初化的河水,“我去做,很快就好。”

温书青点点头,看那人转身走了两步,忽然又回头,凑过来飞快的吻了吻他的额角,小声道:“万事有我,你别忧心。”

他轻轻的,几不可闻的“嗯”了一声。

温书青明显感觉得到,自己的身体在飞快的恶化下去。

他已经很少咳嗽了,偶有一次在夜间咳起来,又吐了血。

夜已深,他没有掌灯,接着窗棂纸上反映的月光,看清了布巾上暗色的血迹,呆了半晌,缓过神。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着,能不能什么都不管了,就在人生最后这段路不负任何责任的,只做自己开心的事情,和爱的人在一起,不去想那些武林纷争,不去拿这条千疮百孔的身躯跟他们斗了……

去他妈的天地盟,去他妈的左公常,去他妈的玄黄令……

心底有个声音对他说——你什么都不要管了,就这么有人陪着,开心点儿迎接最后一刻,不好吗?

布巾上的血由热变冷,逐渐凝结,而后被修长的手指攥在掌心。

不能,不好。

温书青睁着眼睛躺在床上,心里想,真那么活着,我怕死的时候闭不上眼。

也许拼到最后,还是哪件事都做不成,至少现在听起来,这些事的难度都不是他这么一个半死之人能达到的——阻止左公常称霸、找到玄黄令、解开当年的谜题。

还有顾渊……顾渊受的那些冤屈,怎么办?

现在黄天龙和左公常都要寻他的麻烦,即便躲得一时太平,自己走后,他一个人怎么办呢?

想到那人,一股巨大的不甘终于自他心里爆发,砰的一下,翻滚、沸腾起来——为什么偏偏是我要面对这样的命运?如果我没有遇到他,也许还能更坦然的面对自己的结局,没有这么多的不舍和留恋。

他……他又为什么要遇到我呢,如果他爱上的是一个更健康的人,至少能一直陪他走下去。

温书青难受得绝望,他翻过身侧躺着,将手指塞入口中,咬了下去,一霎时血液的味道充斥口腔,肉.体的疼痛令他分散了一点心中的痛楚。

在这种苦痛的折磨中,理智居然还在运作,他的精神仿佛一半是滚沸的岩浆,一半是冷寂的死水。

我要尽力为他拔出后患。

要除左公常,首先就得接近他才行——这一步,可以借助宁野风完成。

可是顾渊一定会跟着。

他已经成了天地盟、长河帮两大势力的注意对象,一旦出现参战,恐怕比任何人的处境都更危险……

温书青又翻了个身,身体因痛而抽搐着蜷缩成一团。

也许是他发出的响动不同寻常,过了一会儿,屋门被轻轻扣响。

温书青睁眼,问了声:“谁?”

门外传来顾渊的声音:“你睡了么?是不是不舒服了?”

他的声音令温书青恍惚一瞬,本准备下床开门的动作又止住了。

静了一会儿,答道:“睡了,没事,你去早点儿休息吧。”

顾渊站在门外,听着他平静的声音,本该放心离开,可不知怎么,心头有种不安的感觉。

总觉得里面的人并不……并不好。

这也许只是他的错觉,可他无法忽视这种感觉。

当年,他还很小的时候,有一次,也曾体会这种感觉,那不安似乎毫无来由,凭空冒出的,纠缠着令他睡不着,焦躁,似有什么事要发生了——他缠着母亲,想要她留下陪陪自己,可是母亲只是为他做好了一餐饭,叮嘱了他一些事情,就离开了。

再也没有回来。

顾渊厌恶这种没来由的焦躁,但他也不想打扰到温书青,有种不知如何是好的感觉,只能遵循本能,守着自己最重要的东西。

像是当年缠着母亲不让她离开一样。

顾渊没再说话,倚着那门坐下,像一只守夜的犬——这是他唯一能缓解焦虑的办法。

清晨,温书青推门时,被门外的人下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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