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第 86 章86（2 / 2）

二人休息好了，依旧赶奔胶辽。

他们到达“战场”时，这城市已经快要面目全非，不像人能居住的地方。

到处都是人们惨叫哀嚎的声音。

武林中人的拼杀，不总是那么真刀真枪，光明磊落的。

尤其在打着“替天行道”这样冠冕堂皇、光明正大的理由时，做任何事，似乎都有了道理。

他们觉得，要用最小的代价攻破这座城，要留着实力对付左公常，因此，由唐门的高手调制了一种毒药，投入城中引用水源中，一夜之间，城中过半数的人都倒下了。

剩下的那些，虽然负隅顽抗，但也很快就中了招——数日来乔装潜伏进城的侠客们，在接到信号后，里应外合，半天时间拿下把守城门的弟子，大门一开，盟军长驱直入。

然而，这些由各门各派聚集而成的“盟军”，实际上各有各的盘算。

哪一家门户的领头人，都不愿服膺其他门派的调遣，要说这群人中较有号召力的，就是长河帮的黄天龙。

外城一破，众多门户弟子蜂拥而入，有些门派尚且立下规矩约束门人，有些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做管束。

更有甚者，认为这城中的平民老弱，多是天地盟弟子的家眷，一样是助纣为虐之徒，因此不必刻意保护，甚至想要捉起一些，胁迫那守内城的弟子投降。

一时间，胶辽城内哀鸿遍野。

内城的弟子，此刻也拼出真火。

原本，有些弟子见武林盟军逼到门下，已生叛逃之意，可万没想到，这伙人手段也忒残忍——他们逮到了逃跑、战败的天地盟子弟，不是乱剑砍死，就是逼讯之后，再处极刑。

这令剩余的天地盟门人，反而空前团结起来。

他们几乎是悍不畏死地拼杀——横竖都是一死，落在盟军手中，下场更惨，还不如此时为帮派尽忠尽义！

这又导致盟军死伤惨重。

温书青、顾渊赶到时，这里已如人间炼狱一般。

温书青被这景象镇住，眼前，一个半大孩子，舞着长刀向他冲来，大喊：“你们这群强盗——狗贼——还我阿娘的命——”

未到近前，扑地跌倒，后心插着一支箭。

远处，射箭者重又搭弓，瞄准他们：“来人报上名来！”

温书青不理他，飞身下马，去查看那孩子伤势，探手在颈间一试，知道不成了。

嘣的一声，弓弦响动，箭矢飞射。

温书青头也未抬，只抱起那孩子，将他安置在墙角，免叫人来往践踏了。

箭被一只手凌空攥住。

射箭者双目圆瞪，惊疑不定的瞧着那黑衣人，动作飞快，三箭练珠射出！

射人头，挂两肩。

顾渊身形似动非动，三箭落空，他脚下立定，猛一抖腕子，手中弓箭飙射而出。

这不过是刹那间发生的事情，那人刚发现箭落空时，箭已到了。

一箭穿心而过。

“好！”一声大喝，宛若春雷初绽，只见一个高愈八尺，虎背熊腰、披锁子甲的大汉，正注目望向顾渊，“杀得好！那王八早就该死！”

温书青眉峰微蹙，认出来这个不是别人，正是天地盟的右护法淳于显。

此人天生神力，是左公常最得力的悍将，为天地盟开疆裂土立下汗马功劳。

是个难缠的对手。

顾渊轻笑一声，道：“这里交给我，你先进去。”

温书青点了点头，道：“小心。”

他也不耽搁，转身如飞鸟投林，一纵一跃，人已上了城墙。

身后，那大汉喝道：“你们！莫非不是本盟弟子？！”

说话间，宣花斧脱手而出，飞斩温书青！

斧到半空，霹雳一声，被一抹黑色闪电击退，一刀一斧打着旋儿又飞回主人手中。

两人瞬间战在一起。

内城比外面要安静许多。

人少了。

但一路行去，还是随处可见服装各异的尸身、伤者。

很明显，这里也发生了多场惨烈的搏杀。

温书青不认得路，站定后犹豫片刻，忽然耳朵微动，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阵人声。

那是一伙盟军弟子，正围在一处，喧哗叫嚷，似乎极兴奋。

温书青奔到近前，一看之下，怒上心头。

被这些人围在中间的，是两个女人，一个年纪很大，头发近全白，蜷缩着倒在地上，看起来受了重伤；另一个年轻的红衣女子，横刀在手，以身挡在那老妪之前，目如冷电。

这伙盟军弟子有的嬉皮笑脸，有些大声呵斥，有的跃跃欲试想要上前，视线在红衣女的脸庞和她手中的刀上逡巡。

“臭娘们，还敢跟爷们比划比划？你们这些天地盟的余孽，乖乖束手就擒，看在你是个女人的份儿上，还能留条性命，再不识好歹，老子叫你后悔生下来！”

说话的男人三十上下，满脸痘子，看服饰，分明是长河帮弟子。

他说着话，上前就要动手，一旁有人拦道：“金兄，金兄且慢，”这人说着，笑眯眯看向红衣女：“小娘子手里东西太锋利，我们不想伤害你，先把刀放下，可好？”

他视线贪婪地在女人丰满的胸脯、盈盈一握的腰肢上游动，声音有些干涩。

他说话时，有人悄悄从背后靠近，眼紧盯着红衣女的手肘，估摸着下手位置和时机。

那人已经走得很近，全神贯注只待一击——

地上伏着的半死老妪，突然挣扎跃起，拦腰抱住这人，扭头嘶喊：“姑娘快跑——别管我——”

“他妈的老东西，我叫你坏事！”

偷袭者手中兵刃一立，对着老人背心扎下。

红衣女闻声回头，见此情景厉喝一声，扑杀过去，毫不迟疑。

她一转身间，几个男人立即趁隙靠近，一掌一拳击向她后背。

这些人都没使兵刃，为的是捉活的。

这样的美人，活的，自然比死的“得用”。

老妇人紧咬牙关，等着穿心之痛，死不松手。

忽听一声惨叫，似乎就是头顶发出的。

斜里伸出两根手指，点中那人持刀的腕子，柔劲一推，刀尖诡异掉头，唰一下没入那人心脏，直至刀柄。

这一变故突如其来，那几个偷袭者糊里糊涂，只看见一道青色身影自对面闪出，快得恍如错觉。

这几人悚然一惊，反应倒也不慢，立即改变攻势，飞快去抽兵刃——

却都摸了个空。

温书青将那两把剑、三把刀、一弯钩向地上一掷，哗楞楞一阵乱响。

几人惊疑不定看着他，脚下迟疑后退。

温书青目光扫过这几人的衣着服饰，冷声道：“长河帮的？”

几人对视一眼，那满脸痘的出来道：“你……你是天地盟的？”

温书青摇摇头。

这人眼睛一亮——他们只怕来人是天地盟的高手，没想到还不是，当即心中有了底：“既然知道我们是长河帮的英雄，你吃了豹子胆，敢杀我们的人！哪个门派，报上名来！”

“英雄……”红衣女喃喃道：“连人都算不上东西……”

这嗓音令温书青为之一惊，错目看去——竟然是她！

方才他从后方过来，只见到此女背影，万没想到，竟是熟人。

“武姑娘，你……”他震惊一瞬，想说什么，暂时咽下，回头对那几人冷喝：“滚。”现在没时间搭理这些败类。

可惜，这几人却不愿意就这么走。

他们居然想带走武夕红。

方才拦住姓金的那人道：“阁下既然并非天地盟门人，想必也是咱们盟军的弟子，大伙儿都是来攻天地盟的，你我才是一家人，但你却出手救下这天地盟的孽障——”

他干笑一声，接着道：“阁下方才露那一手，固然厉害，但我们弟兄也不是白给的！你杀我长河帮的弟子，难道就这么算了？！”

温书青本已移开的视线，又缓缓落回他脸上，微笑道：“哦？你待怎地？”

那人深吸一口，视线飞快在武夕红身上打了个转，“这女子——这女子我们必须带走，她是天地盟余孽，一定了解重要情报，得带回去严加审问！”

温书青点了点头，不答话，突然探手点了起来：“一、二、三、四、五、六，六个……”颇有些苦恼的咂咂嘴，“放哪儿……”

那几人莫名其妙，忽听站在他身后的红衣女道：“你自动手，我收拾。”

温书青并未回头，一笑道：“姑娘做事还是这样痛快。”

“如此，温某遵命。”

这句话之后，那几人只见人影晃动，视线中一抹蓝光乍现，脖颈间凉丝丝一痛，便失去知觉。

温书青料理了这几人，回身时，见到武夕红垂着头，抱着那老妇人的身体。

这时他才看清，那老人腰腹间的衣物，已经被血液浸透，脸色青白，心口也没有了起伏。

武夕红没有流泪，只是眼中透出一种死寂的哀。

瞥见她的神情，温书青心头一颤，低声道：“姑娘，节哀。”

武夕红沉默了一会儿，道：“我有什么哀的，她与我非亲非故，不过是……”她眉头微微皱了一下，似乎有些茫然，没再说下去。

温书青陪着她，将老妇人的尸身安置在一处空屋里，武夕红退出屋子，寻了引火之物，将房子点燃。

然后，她自地上拾起一把刀，走到那几人的尸身前，一刀，接一刀，劈了下去。

刀刀入骨。

尚余温热的鲜血，飞溅在她脸上。

“如此……”她累了，停手喘息，“他们即使被人发现，也看不出是死在你刀下。”

温书青看着她动作，眉头逐渐锁紧——这并非是为了可怜地上的人渣。

其实，方才他已经看出，武夕红行动间气力不继，几乎不像个练武之人。

“你中了毒？”他以为，是方才那几人用了什么下三滥的手段。

武夕红摇摇头，神色漠然。“筋脉废了。”

温书青这次彻底不知该说什么、想说什么、又还能说什么。

倒是武夕红先转移话题：“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态度十分冷淡，虽然温书青方才救了她，也没得一个笑脸。

温书青心里清楚，这姑娘一直痴恋楚玉楼，对自己当然不假辞色，过去维持面上的客气，现在她离了楚家堡，自然不必再掩饰。

他不以为意，说起自己来的目的。

武夕红听着，忽然道：“你最近，见过他吗？”

这个“他”是谁，自不必问。

情关难过啊……温书青心中叹息一声，道：“数日之前，刚分别。”

武夕红目光怔怔，看着热烈燃烧的屋子，半晌道：“他……他还好么？”

温书青想起楚玉楼的行为，冷冷道：“好得很，这世上谁过得不好，他都差不了。”

楚玉楼心够狠，行事够绝——宁教我负天下人，不教天下人负我。这样的人，怎么会让自己过得不好？只是，他身边的人很难好起来罢了。

火光映照着女人美丽却憔悴的容颜，温书青看着她，心中有些发愁。

一个武功全失，又如此貌美惹眼的女人，留在这遍地豺狼的地方，早晚要出事。

这姑娘自尊心极高，又对自己颇有意见，如果直接提出带她走，恐怕不成。

“武姑娘，”他迟疑一瞬，道：“温某有一不情之请。”

武夕红转过头来，目光淡淡：“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