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耳聋6(1 / 2)
我正准备拿书看一会,我爸洪亮又令我恐惧的声音响起:“徐招娣,出来给老子倒酒。”
我不敢怠慢,放下手头一切跑出去。桌上狼藉不堪,许多餐盘只剩下汤汁,他们肆无忌惮的吃肉,骨头渣子吐了满桌。我替他们摆正杯子倒酒,我爸见我给别人也倒满杯,瞬间不乐意了。
他醉醺醺的吐着浊气,酒臭味离我越来越近,他又一巴掌扇在我脸上。我不明所以,不急防的向后倒去,掀翻了桌子。骨头渣剩菜剩饭撒了我一身,黏腻的油浸脏了衣服。
我二爷的笑容僵在脸上,他还有半个酱肘子没啃完,彼时还保持着张嘴的动作。他重重一筷子摔在地上,破口大骂:“胜强,你平常打打娃子就算了,这大过年的动什么手,这下扰了喜庆,大伙儿都不乐意。”
“就是的,胜强太过了。”
四面八方的指责看似维护我,实则扰了他们的饭局。半天功夫,竟没一个人想起压在桌下的我,我腹部撕裂般疼痛,前些日子才消肿的脸又高高肿起,被骨头渣子扎的生疼,身上的疤被菜汁腌得生疼。
我的左耳和大脑阵阵刺痛,我体会到奇妙的感觉,左耳与世隔绝,一股脑信息涌入右耳。我大概意识到,我这辈子完了。
我爸居高临下打量我,又重新找到切入点,他两手揪住我的裤腿:“赔钱货,你他妈从哪偷的衣服。”
我拼命拎着裤腰,奈何力量悬殊太大,我只保护住膝盖上方的布料,剩下被我爸连撕带拉扯掉。随着呲啦一声,我腿上骇人的伤疤像蜈蚣,与颤动一同扭曲爬行的羞耻暴露。
我可笑的自尊稀碎,绝望到极致,众人不免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上去拦我爸。女人们听到动静,匆匆赶到,我妈等人掀开了桌子,敢怒不敢言。
我妈用手掌擦干我脸上的污渍,二人相视,我们终于忍不住抱头痛哭。
大部分女人上去拉自家男人,害怕闹出什么事来。我姑是十里八乡有名的泼妇,她从小跟我爸不对付,添油加醋的摆足架势,一手叉腰质问我爸:“这大过年的你发什么疯,脑子有病赶紧叫青梅带你上医院瞧瞧,没事好好的总打招娣干嘛。”
我知道她也不是为了维护我,而是想借我的矛头让我爸丢脸。
我爸摇摇晃晃耳赤面红,酒喝多的人脑子直,我爸失去往日的伪装:“这小贱货他妈吃里扒外,用他爹的钱给外人倒满杯酒,还有穿的,也不知道从哪搞的棉裤。”
众人一听脸色漆黑,有个抽烟的叔不满道:“胜强,你这话什么意思?你哪次上我家不都是满杯酒?”
我二爷也不乐意:“你这话什么意思,我们也不缺两口酒,就是图个吉利,胜强,今儿个我看透你了。”
女人们不敢大声指责,默默在身后附和。
我奶挡在我爸面前陪笑,辩解他喝多了,讲的不是真心话,希望七大姑八大姨莫见怪。她怕我爸太过于显眼,转头骂我:“徐招娣,你那棉裤到底走哪来的?别年纪轻轻干了不检点的事换的。”
我此时毫无情绪的停滞,两眼直直盯着闹剧,心里酸涩的说不出话,破碎的自尊心扎得我万箭穿心。
一直温顺贤惠的我妈头一次发脾气:“棉裤是我给招娣买的,上回带她去卫生所开药,正好张家有条不要的棉裤让我便宜买来了,给招娣添件暖和衣服,我给我娃买裤子有啥问题?”
我爸被自家人给了难堪,一股脑扑上去想揍我妈。
二爷以为他家对丫头已经够孬了,没想到他弟比他还过,劝说道:“胜强,这大过年的她妈给孩子添件衣服没啥吧,你看你打也打了,骂也骂了,算了吧。”
二娘狗仗人势:“胜强这事做的就不对了,都是一家人,有啥好讲的。”
“我家家事不劳各位操心。”我奶也装不下去,她老脸丢尽,故意开门,外头的风砸的门砰砰作响,我奶送客,“我家丫头不需要新衣服,也不需要好脸色,各位要是有啥意见就请回吧。”
乌泱泱的人群骂骂咧咧离开我家,大过年被搞成这样,谁也不好看。我二爷提走香油,我姑也拿走东西。礼品原本放了一堆,现在只剩下两条可怜的毛巾。
脏乱的屋里,我缩在拐角抱膝瑟瑟发抖,我爸酒醒大半,嘴里仍然不干不净。我奶砸碎一只瓷碗,头次对我爸发火:“胜强,你看今天闹的哪出!”
我爸也常年被娇纵惯了,被我奶一吼,毫不示弱骂回去:“你鬼叫什么,你也就一赔钱货,好好跟老子说话!”
我奶不可置信,她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嘴唇颤颤巍巍,半天发不出话。我爸不耐烦的挥手,进屋给咦咦丫丫的我弟弟拎出来丢给她,倒头发出惊天的呼噜。
我奶脸上重回血色,又给我弟丢给我妈,进屋给我爸喊醒吵架。
他俩具体吵什么,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