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深宅大院——刘员外府(1 / 2)

冬草一句话听完,只觉得周身上下彻骨地冰凉,浑身一阵阵地战栗。她缓缓转过头,闹闹正没心没肺地嘟着嘴捡地上的石头画房子玩儿。未及多问,远处一位值夜的师傅走来,询问闹闹是谁家的孩子,闹闹见自己被发现了,一蹦三尺高,飞快地跑走了。师傅一追,惊动了住持,一个身穿深青色绸缎夹袄,带着鼠皮风帽的女人跟在住持身后走出来,她惊讶地拉住了闹闹,闹闹吐着舌头,知道这下子逃不掉了,回头对冬草喊道:“冬草姐姐!下次我再来找你玩儿!”

闹闹被女人带走了,冬草望着空荡的寺院,回想着那句:“娘亲把爹的头扔到了床底下”,恐惧从心底源源不断地升起,她后背发麻,心慌得很,只好不断安慰自己,也许只是童言无忌,童言无忌,莫多想,莫多想……

冬草裹紧了衣服快步回到厢房,彻骨的寒意只增不减,缩在被窝里止不住地发抖,她咬着牙,不让自己出声,唯恐惊扰了上官大人安眠。就这样熬了一夜,直到天蒙蒙亮时才勉强睡着,随后就发起热来。

早膳时,上官婉儿见冬草面颊绯红,坐立不安,就询问她是否身子不适。冬草不想麻烦上官大人,起初还硬撑着,没多久便双眼发晕,食不下咽,上官婉儿见状,连忙让她躺下,冬草挣扎着拿起纸笔,写下昨夜的经历,上官婉儿握着纸张,只觉得头皮阵阵发麻。她表面上冷静地安抚了冬草几句,又向小师傅讨了药和热水,给她灌了下去。但心里也同样惴惴不安,便待冬草睡熟后,走出了房门。

经过一番打听后得知,昨夜的孩子是苏州城内刘员外的小儿子,刘员外已年过六旬,辞官赋闲在家。几岁的孩童,到底为何会说出此等骇人之语?到底是无心之言,还是确有其事?上官婉儿默想了一会儿,心中有了盘算。

下午时分,冬草一觉醒来,觉得身体轻快了许多,四下寻不见上官大人,便穿上衣服来到了大殿。今日香客满盈,排了好久才排到摇签的机会。

踏过宝殿高立的红漆门槛儿,高大的神像巍然肃立,金身生辉。大河村的庙中只有木制的造像,且年久失修,已经被雨水腐蚀得不成样子。而眼前的神像挺拔屹立,面庞肃穆,双目炯炯有神,俯瞰着来往的众生。案桌上摆满了供品,坛中插着各样的供香,整个大殿弥漫着浓郁的香气。冬草几乎看呆了,在旁边的小师傅第三次递来签桶时才回过神来。

虔诚地跪拜祈祷后,冬草握住签桶摇了三摇,从小口中掉出一只。小师傅捡起木签,递予她。冬草双手接过,签上用朱砂写着一排楷书:

结交再相知,骨肉何必亲。

冬草并不知此签何意,默默记在心里,谢过小师傅后便离开了。

两日后,上官婉儿确认冬草完全好了,才又乘着马车继续出发。到达苏州城内时,正值立冬。苏州城绕渡秋河而建,相传渡秋仙子曾在此布施行善,被苏州的美景吸引,便化身成一条母亲河,永远守护苏州的百姓。

苏州城内城邑四分,分别为南城,北城,东城,西城。南北正轴线上住着的都是高官厚爵之辈,府门林立,气派森严。苏州素来有青云之城的美誉,扶摇直上之人数不胜数。而东西城则为客旅商贾采买流通之所,铁市菜市骡马市一应俱全,热闹非凡。

上官婉儿的马车沿着中轴线一路南行,沿途所见各样茶馆酒楼衣坊,珠宝商铺典当商行,楼阁错落人声鼎沸。各样的店家为招揽生意,各出奇招,许多包着头巾的小二举着菜牌当街揽客,碰到犹疑的客人,那可真是好话说尽,待客人踏入店中,解了钱囊,才算大功告成。苏州城街巷宽阔,以十丈为一方的青砖铺地,白牛骏马,香车锦骡,擦肩交错,来来往往络绎不绝。除了商贾之业十分繁华外,街边还有许多撂地优人在卖力地演出,有汉人抹了彩泥摇头晃脑地扮演踏摇娘,唱到动情处,周围的群众齐声帮喝,好不热闹。一些孩童舞着暗黄色的巾子,学演调笑逗趣的参军戏,引得一众人驻足观瞧。上官婉儿的马车徐徐前行,过了闹市,走入岔口的街边,四通八达的大路边零落着不少小贩摆置的小摊,除了中原人外,还有许多金发碧眼,穿着胡服的异国商人和蒙面的波斯女子。商品琳琅满目,除了汉人常玩的物什外,还不乏许多从西域淘来的新奇玩意儿。这些异国人三五成群,用蹩脚的汉话叫卖异国奇珍。从苏州城南,行至城北,这一路热闹非凡,长街短巷内烟柳纷纷,丝毫不见寒冬之景,百姓也安居乐业。

冬草从马车的窗户中探出头,这一路使她惊奇得合不拢嘴巴。上官婉儿看着她眼睛都快不够用的样子,笑了笑,勒住了马儿,使她能够多看一会儿。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二人来到了刘员外府。高大气派的员外府邸大门紧闭,暗红色的木门上垂挂着两个兽首铜环,扣响铜环后很快便有小厮前来开门。上官婉儿亮出官印与请住的帖子,命其前去与主人传话。小厮看了看帖子,又看了看她们的破马车,狐疑地转身钻进了花园之内。很快,小厮满脸都是笑容地跑了回来,腰也躬了三分。身后还跟着一位稍显富态的中年女子和七八个随行婢子。

女子的头上钗着琉璃八宝碎碧钗,梳着簪花高髻,耳带鹤翅坠,身穿古河色莲花罗绣镶毛襦裙,端庄得体。她的皮肤光滑细腻,但难掩岁月痕迹,眼角生了几条细细的皱纹,眼皮有些微肿,整个人略显疲态。上官婉儿心中猜测,想必这便是当家主母。

果然,女子深行一礼:“老身刘员外之妻,不知大人大驾光临,府上下人不懂礼数,怠慢了大人,还请大人恕罪。”

上官婉儿浅回一礼,观察着女子的面色,故意问道:“夫人多礼。不知刘员外身在何处?”

“家主远行访友,不在家中,不能亲自远迎,还望大人见谅。小小寒舍,蒙大人不弃,大人快请。”说着,屈躬作请。此等回答可谓是滴水不漏又不失体面,上官婉儿一边如此想着,一边随主母踏入了府内。

穿过府院的厢房花园,树影下一幢精巧的六棱书斋出现在眼前,牌匾上篆刻着礼客堂三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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