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2 / 2)

哟呵,她以为凡间普通的火能毁我法身,异想天开!

敦厚淳朴如我,怎敢违拗爱妻之命,自然老老实实化了人身,我乐呵呵的问她。我就这此处,还要出哪里来。

她不理会我的嬉皮笑脸,严肃协商。喂,你姓甚名谁。

她语气和顺,终于肯接受现实,不再盲目的暴跳如雷。我很欣喜,不过对于这个问题,我只能……

额,晓不得。

她再问,家住何方。

额,穗剑山。

……

我忧心她怀疑我撒谎,忙借助壶中茶水将那日初见时的情景用记忆倒叙法将其影像化呈现出来,如同彼时的场景再度重现。

望着水幕中我俩旖旎亲密的画面,她瞠目结舌。一张脸由红变紫,再紫转黑,最后定格在煞白,五彩缤纷,五花八门。

她终于相信我们无夫妻之名,却有夫妻之实的关系。

她拍碎了水幕中的画面,在原地暴躁的跑来跑去,还时不时去揉自己的发髻。咿咿呀呀的,一副牙龇欲裂,天塌下来的形容。

大概是因为拿我无可奈何,打不死也撵不走,还狗皮膏药般越赶越黏,她到底还是接受了我。

我们约法三章,她收留我入赘,闺房斗趣,调风弄月无妨,但人后务必循规蹈矩,相敬如宾,只能体现出掌教门徒的关联,不可让人察觉丝毫端倪,毕竟家丑不外扬,她要强好胜,这些污秽的遭遇,她怎能公之于众?

这一点,我表示理解,女孩子最珍贵的除了容貌,便是名声清白。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们双双均无,可说郁闷至极,在这个半保守半开放的年代,名分很重要。

她说姓名是人一辈子的标识,非具不可,于是决定亲自替我起个大名。

净靥,这是她送给我的昵称。

她说我每次与她交流,脸上都携了笑容,干净明朗,嘴角还有小酒窝。

虽然我不太明白,笑意有何稀奇,难不成每次见她时都苦着脸哭么,但我依然喜不自胜,可能是爱屋及乌作祟。

许是释然我与她乃同类异族,亦或是第一次替旁人起名有满满的成就感,薄艾收敛了之前的歧视与排斥,熟络的唤我名字。净靥呀净靥,来而不往非礼也,我送了你这么一份大礼,你是不是该回敬我呢。

我没脸没皮的怼她,哦,,是你心甘情愿赐予,我可没开口讨,要不然你拿回去吧。

她伸足就来踢我,骂骂咧咧。你不就一棵没花骨朵的圆根草么,横什么横!

很快,掌门新纳了一名闺阁小白脸男宠的轰炸性新闻传遍漫山遍野,此话题成为所有穗剑山门徒茶余饭后的热论文辨。虽然薄艾隐瞒了我们之间的确切联系,但诸徒逻辑思维非常清晰,从我俩日常相处的点点滴滴中顺藤摸瓜,各种版本的猜测揣摩层出不穷,内容大同小异,均是关于我突然从天而降的原因。有人说我乃薄艾早年收养的备胎,或是与其有着不为人知的秘辛,更有甚者,竟臆测我是他们前任掌门送予薄艾的同修道侣,增强修为的炉鼎。

这些舆论,只能在背地里嚼舌根子,薄艾对此一无所知,但我却打探得一清二楚,听到这些无稽之谈,我不但没有丝毫忌讳,反而是莫名欣喜。

真是的,这些人之常情,哪里用得着偷偷摸摸。

都说修仙者清心寡欲,其实不然,薄艾治下的这些门徒,一个个不务正业,赌酒唱曲,吃喝玩乐,我很快与他们扭打在一堆,分分钟混熟。时不时有人上来向我讨教与薄艾的相识过程,我便缄默敷衍,实在避无可避,就遁地为计,溜之大吉。

月余时光,让我对薄艾的地盘产生了深切的热衷,这家在圈内名不见经传的修仙派。

数日勘察,我发现一处疑窦。穗剑山乃凡人求仙升道的洞天圣境,整座山上上下下也都是凡夫俗子,可为何薄艾却是妖身?

需知人类非常仇视妖魔一族,见者杀之,他们怎么会拥戴一条妖龙为掌门!

不过,这个疑团很快得到了解释。

穗剑山除薄艾与我,另外还潜伏着一只。它寄宿在门中大长老葛业体内,我初时几天竟为发觉。一是他确实藏得很深,二来,我也并未开启法眼相探,三来,这大长老平素刚正不阿,我并不待见他,自也不去主动招惹。

可我不犯人,人却偏要犯我。

葛业将我掳去密室,拿经过加工的绳索捆了,然后圆睁怒目,究诘我接近薄艾意欲何为。

他的盘查并未成功,何况我完全没有图谋不轨的行为,他的质问于我无效。一个迷魂术将他蛊了,从其神识记忆中搜捕关于薄艾的信息。

他对旁人不闻不问,唯独对薄艾的关心却超越了门徒对信仰的范畴,他与薄艾显然存在着非一般的蹊跷与联系,绝不仅是普通尊卑之敬。

我的猜测是对的,从他的脑海里,我捕捉到了薄艾过去五百年内所有的过往人生。

理清一切来龙去脉时,我愣了。胸腔里抽搐的厉害,那种情愫叫做心疼。

世上有种花名唤簋砉芙蓉,食之拥有至高无上的修真之体,于仙道一途可谓旷世奇珍,堪称无价之宝,九洲万域人人为此趋之若鹜,杀得头破血流。

薄艾的祖籍在西洲海龙宫,那里是狻虺的起源地。她是第五千六百万届龙王膝下唯一的公主,母亲妊娠期间,龙王喜获簋砉芙蓉,却遭来九重天上诸仙的抢夺追杀。实力的悬殊导致他家破人亡,整泓龙宫被屠戮得片甲不留。他后悔了自己的眼高手低,可还没来得及将和氏璧缴械,同胞已惨死异刃之下。

事已至此,悲天悯人也无济于事,他将导火索簋砉芙蓉注入正处于分娩状态的妻子身上,再榨出精华,融入刚出生的薄艾血脉之中,让这场人祸中唯一的幸存者,也就是龙宫老管家葛业,携着小公主匿踪人界,隐姓埋名,远走高飞。

至于他自己,选择了为因生产时精力耗竭负荷而油尽灯枯的妻子殉情,用生命替他们争取了足够的逃亡时间。

由于他付诸生命的拖延,才有了薄艾之后的平安。也因九重天上那群神仙多半存在着独吞鳌头的私欲。他们不敢透露簋砉芙蓉的讯息,大张旗鼓的进行搜寻,以免旁人捷足先登。

是故,薄艾才能流离人间而一帆风顺。凭她簋砉芙蓉赐予她的修炼天赋,继任小小一家凡尘修仙派掌门自然小菜一碟。

疑团得以解惑,我有些怅然。薄艾说过她生平最大的抱负就是得道飞升,位列九重仙班。历经这样残酷的过往,如今的她又是怎样一个人。她究竟是亡命天涯而活,还是在为复仇积蓄力量,她是那样靓丽的女孩子,怎么可以活在仇恨中。

带着这种彷徨的忧郁,我向她咨询了出来。

她一脸匪夷所思,大概是在惊讶我从何得窥她的秘密,但更多的却是眼眸中充满杀意的力气,她居然要杀人灭口!

她噌的一声,拔剑出鞘,往我咽喉一指,意图显而易见。可她亦有自知之明,长剑虽然锋利,却捅不破我的皮糙肉厚。

可这毫厘不能消减她的狠厉,她冷声说。言多必失,祸发齿牙,你知道的太多了,我必须堵住你的嘴。

我通晓她的顾忌,是担心我会外泄她的下落,因簋砉芙蓉而招来杀身之祸。我相信她幼时的那场屠杀对于她来说意味着什么,她不想重蹈覆辙,再历经一次死里逃生。

可是,她竟认为我会出卖她,她不相信我!

忍着失望,我耐心同她交涉。你告诉我答案,我绝不背叛你。这是你的秘密,我怎么会在外面胡言乱语。

我说得苦口婆心,她却油盐不进,冷笑。只有死人才不会背叛我。她依然凶巴巴的盯着我,眼珠子滴溜溜乱转,在筹思解决问题的对策,浓郁的杀气仍滔滔不绝从双眸中迸发出来。

她还没动手,我都觉得真难受。

最后我无奈的问,你到底怎样才肯相信我。

她脸上的狠辣真真切切,我说过,只有死人才不会背叛我,你死了,我自然相信你。

我想,九洲万域广袤无垠,千奇百怪的世界里,恐怕只有我一人这样蠢得无可救药了吧,否则谁会听到她那么一句,就将心掏出来给她,给予她操控自己生死的权利。

我虽有不灭之体,但世间万物均有致命的弱点与弊端,再强的妖,也有软肋。

当我将剖开胸膛,将一颗活蹦乱跳的心脏血淋淋递到她手中时,她因惊吓过度而花容失色。

我捂住胸口的剧痛与四飙飞溅的鲜血,往那颗还在噗噗而蠕的心脏一指。只要它碎,我便一命归西,呜呼哀哉了。

她愣了很久,在我因心脏离体而不堪重负一头栽倒时,她终于一个激灵反应过来,将妖心塞回我胸腔,取出创伤药替我包扎依然渗血的伤口,苍白的脸上写着我读不懂的情绪。她瞪了我一眼,分不清是责怪还是怨怼。极品蠢货,变态性神经病!

忍受着身体皲裂般的剧痛,我看见她眼中的警惕与忧虑一点点褪去,紧蹙的眉眼如春风动碧波般逐渐舒展,我还看见,她眼神中有松了口气的缓弛与心有余悸的喜悦,以及,她第一次对我展露的开怀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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