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2 / 2)

说完普奂生转眼又看了看远处站在树下的武神,他的身材高大,站在阴影中就像是一头一动不动却令人窒息的猛虎。

接着他打开画像,只看了一眼,便脸色大惊,但瞬即又恢复如初,收好画像,只是沉声道:“若有公主消息,在下一定第一时间如实禀告。”

如归如归看了看来时的方向,好像在琢磨一个人要如何才能住在树上的问题,抱拳道:“如此甚好,他日得闲相聚,定要一醉方休。”

普奂生拿着画像,眼珠子转了转,笑道:“今日就此别过,再会。”

正当普奂生准备离开时,忽然远远站在树下一言不发的武神开口道:“且慢!”

普奂生止步望去,如归如归也跟着扭头看去,武神接着一字字道:“我想与你一较高低。”

背着月光,他的脸埋在阴影中,声音充沛有力,似不容任何人质疑。

如归如归转头看向普奂生,似乎自己不准备插话。

普奂生接道:“方才已分胜负,又何须在比,阁下赢了,在下的伤便是证据。”

普奂生脸上的血已凝固,看上去就像是一道丑陋的刀疤。

武神却并不被普奂生的言辞迷惑,对于何为胜何为负,这世上或许没有人比他更加明了。

“生死胜负!阁下还能站在这里好好讲话,说明胜负未分!”武神简短道。

“难道阁下定要拼出个你死我亡方知孰胜孰负?”普奂生不解问道,他确已败给武神,当那第一片梅花划破他脸颊时他就已败了,因为那时他连武神的位置都不知道,而武神却轻松的以梅花为暗器将他打伤,若以生死论胜负,那普奂生则更是一败无疑,若那梅花有剧毒,他此时或已毒发身亡。

“没错。”武神淡淡说着,一说完这两个字,他的人就立刻消失不见了。

乌云正好遮蔽住了月亮,整个大地完全笼罩在一片阴暗之中,雪,还在不停的飘落,但黑暗中谁也不知道这纷飞无尽的到底是冰冷的雪花还是妖艳的梅花。

梅花,在黯然的月光下不仅看来诡异,它那鲜红颜色就好像是来自地狱流淌延绵的血泊,预示着不详和凶兆。

普奂生全神贯注,极尽耳目之力试图发现消失的武神,武神的下一次出现必然是令人致命的。

忽然左耳后方隐隐有木叶潇潇之声,普奂生想也未想,张开双臂,极速扭转身躯,自地上拾起一剖积雪,向着来声散射而去。

只听“呼呼…”数声,飞雪过处,并无任何身影,最终打在了远处的一株树干上,将粗壮的树干打出了一个大坑。

普奂生松了口气,这时一阵清风拂过,渐渐吹散了乌云,一道道的月光回照在雪地上,将空中的暗流驱散殆尽。

然而这些在空中涌动的暗流似乎正在悄无声息的汇聚起来,渐渐竟形成了一个人的模样,声色不动的出现在普奂生背后。

普奂生并未发觉任何异常,依旧警惕着眼前的一草一木。

等到这个人影完全形成后,只见他抬起一只手,拖拽出抹抹残影,重重的向着普奂生的脑袋一掌拍去。

普奂生无论如何也无法料到武神竟然已出现在自己身后,眼瞧着武神这一掌就将劈碎普奂生的头颅,普奂生却毫无觉察。

显然,他已败了,必败无疑,死亡将是他失败后最成功的证明。

这也正是武神想要看到的,只有死亡,才能叫人真正体会到什么才是失败!

可失败的滋味并不是轻而易举的死亡,否则就连武神他自己也难免会有一败,真真正正的失败是让人活着却无比清楚的知道死亡时刻便会降临,这才是无懈可击的失败。

所以普奂生并未被这一掌所击败。

一双有力的手在武神一掌击下去的时候出现在普奂生脑后,将武神那只来自地狱般的手轻轻接住。

普奂生惊觉转身,身后那黑影已变成武神的模样,他的一只手高高抬起,被如归如归的另一只手牢牢抓着。

看到这场景,普奂生惊悸不已,额上汗珠层层而落,若不是如归如归出手,他恐怕已经命丧黄泉。

如归如归松手,武神便一收手,带动长袍,铮铮作响,他已胜了,但并未全胜,胜的并不如他想象中那样,他的脸色并不好看,但也并不难看,他转过身去,不愿在看如归如归二人。

“既然只是比试比试,讲究的就是点到即止。”如归如归笑道,“时候也不早了,我等也不便继续打搅阁下,请阁下早日回去安歇吧。”

普奂生并未搭话,他知道他败了,但败的却是这样令他毫无反击余地,好似灰飞烟灭冰消瓦解,于无影无形中铸成定局。

他黯然回身,默默的向着山中深处走去,等他走远了,武神开口问道:

“为什么不让我杀了他!”

如归如归悠悠道:“你已胜了,这世上本就没有谁能够击败你。”

“胜?或许我从未胜过…”他像是长叹一声,“三年之约未到,我一直在败。”他语气又坚定道,“但我绝不会忘记,我所奉行一生的道理。”

只有死亡才是一个人最大的失败,若一个人还活着,那么他就不配言败,对普奂生是这样,对武神亦是如此。

武神没有败,亦不曾胜。

如归如归似也叹道:“要打败一个人,也有很多种方式,杀了他,是最轻松最有效的方法,但却并非是最彻底的方法,三年了,你还是没有明白这个道理,如今的江湖已不在是从前的那个江湖,生死何足为惧,有时我会觉得,死亡反而是另一种永不可达到的胜利。”

武神沉默片刻,还是毅然决然道:“三年之约即将期满,我会让你明白何为胜何为负!”

说完便化作一团黑雾,消散在了空中。

如归如归独自站在偌大的雪地里,飞雪在他耳边肆意呼啸,他的头上衣服上已积满了一层一层的白雪,他就像一尊雕塑般任由这些雪花覆满他的身躯,没有人知道他的心中在想些什么,只听他喃喃念道:

“飞雪半点溅月红,云光一抹又华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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