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 / 2)

“阿冽困了……阿执哥哥再抱紧些,阿冽冷。”

燕执沉默须臾,终是将人往自己怀中圈得更紧一些。

摹冽将脸埋进燕执胸前,泪无声湿透他的衣襟。

竖日一早,燕执从摹冽的房中出来,便看到文昌星君正背对着房门立于院中,也不知站了多久了。

“师尊……”

听到动静,文昌星君转过身去:“他如何了?……”

燕执:“昨夜总算清醒过来了,高热退了,伤口也愈合了些,看样子那咒语的侵蚀正在减弱,身上的伤应当再休养几日便能痊愈了。”

文昌星君点头:“那便好……”

待那咒语的侵蚀消失,摹冽强大的自愈能力便恢复了,伤自然也就好得快了。

燕执低声道:“只是那魂魄的裂缝要想完全恢复,怕不是那么容易……”

文昌星君静了静:“可有什么办法?”

燕执摇头,眼中满是心疼:“只能硬挨着,靠他自己慢慢恢复。”

“都怪我修为不精……才害他至此。”文昌星君失落道。

燕执:“师尊莫要这么说,有的神虽武力修为强大,却不见得如同师尊那般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个人有个人的长处。”

文昌星君叹了口气,望向房中,道:“……我从前对他心有偏见,他却舍身为我挡剑,我心中有愧,改日,应当好好向他道歉才是。”

燕执安慰道:“师尊不必内疚,阿冽不会放于心上的。”

“阿冽昏睡了十日,滴米未进,方才说想吃冰糖桂花糕和八宝粥,我去给他买些,师尊可有什么想吃的?阿执一并带回来。”

文昌星君摇头。

“那阿执看着买,阿执买什么,师尊便吃什么。”

燕执惦记着出去给摹冽买吃的,便没有多言,在燕执即将遁入虚空之际,文昌星君回身望着他的背影,叫住他。

“阿执。”

燕执疑惑地转身。

文昌星君:“你心中可有他?……”

燕执愣了愣:“师尊这是说的什么话,阿冽自小跟在我身侧长大,我向来将他视作亲弟弟。”

文昌星君踌躇片刻,道:“昨夜你们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昨夜他听说摹冽醒了,本想送些吃食过去,却在门口听到了摹冽问燕执能不能纳他为妾之言。

“他对你情根深种,一片痴心,你若是心中有他,应当给他一个正当的名分,莫要叫他伤了心,至于我们……便回到从前纯粹的师徒关系……”

燕执慌了,上前握住文昌星君的手:“师尊你说什么呢,阿执心悦之人一直是你,不是说好的待回到天界我们便成婚吗?师尊不会要变卦吧?”

文昌星君:“不是……”

他只是希望燕执弄清楚自己的感情,他怕他并非真的喜欢他,而是将徒儿对师尊的爱敬错认为情爱。

燕执急忙道:“师尊放心,待阿冽伤好之后,我会同他保持距离的。”

“阿冽自小无父母疼爱,如今又身受重伤,身侧能依赖之人唯有我了,所以他提些无关痛痒的要求,阿执不忍拒绝……师尊若是介意,阿执日后便同他说清楚。”

燕执说的是他抱着摹冽入睡之事。

文昌星君点头:“好……”

屋内,摹冽睁开双眼,徐徐扭头看向门外,目光空洞。

第18章 发疯

本以为摹冽身上的咒语侵蚀消失后,胸前的伤口不出几日便能好,谁知几日后不但没有痊愈,甚至有恶化的迹象。

那伤口原先只是难以愈合,如今却在一点点朝周遭的皮肤腐烂,流出脓血,摹冽的状态一日比一日差,本恢复了些红润的脸又变得惨白,连坐起身的气力都没有,整日躺在床上。

但他的心情却似乎不错,许是因为有燕执陪着。

他在床上躺腻了,便叫燕执抱他去茶楼听戏,去听戏子唱情爱婉转缠绵,去听酒楼说书人讲从古至今那些江湖侠士的爱恨情仇、肝胆仗义,和历朝流传于民间的宫闱秘辛。

摹冽听得十分认真,他从前虽在凡间普渡众生万年,却没有时间停下脚步玩乐消遣,而燕执贵为天界太子,先前也没有太多时间陪他在凡间游玩。

如今他身体有恙,倒是得空了。

他同燕执并肩坐在茶楼戏台的最前排,身上裹着出门前燕执为他穿上的厚厚的黑色狐裘披风,内里一袭红衣,半束于身后的长发也是燕执亲手为他束起的,因为身上没有力气,他可以名正言顺地将头靠在燕执的肩头。

今日台上唱的曲目名叫《状元郎》。

两位主角皆是男子,他们出生于一处穷乡僻壤,因幼时村中遭遇山洪,父母皆亡故了,两人便成了孤儿。

因年纪相差无几,又互为邻居,两人自父母死后便搬到了一起生活,彼此相依为命。

机缘巧合下,其中一位叫汤全的主角在十二岁那年受到书坊先生的赏识,获得了去镇上读书的机会。

可由于家中贫穷,交不起学费,大他两岁的邻居哥哥沈笑便去镇上找活干,然而沈笑太过于瘦弱,看起来干不了力气活,根本无人愿意收他。

在一筹莫展之际,沈笑误入一座青楼,他生得细皮嫩肉,唇红齿白,被老鸨看中,破格留在青楼中做了小厮。

说是小厮,实际是大堂中供人亵玩的男妓,虽没有做到最后一步,可没有一处地方未被男人碰过。

不愿陪男人过夜,他每月拿到的银钱不多,但是供汤全读书够了,两人省吃俭用些,还能攒下一些,待多年以后汤全上京赶考时用。

有一回汤全到沈笑做工的地方找他时,看到了沈笑坐在男人怀中,被男人肆意玩弄,笑容谄媚的模样,才知道他干的是多么肮脏的勾当。

汤全因此将沈笑视作耻辱,骂沈笑下贱放荡,看不起他,却会在夜间凶狠地将沈笑压在炕上,旁的男人不曾去过的地方,他可以肆意出入。

后来,汤全终于学有所成,他离家进京赶考那日,沈笑站在门口问他,还会回来吗。

汤全留他一个沉默的背影,没有回答。

自那之后,沈笑就没再去那青楼做工了,汤全已经学有所成,再也不需要他供养。

他日复一日地在家中等待着,三个月后,终于等来汤全高中状元的消息,汤全回来的时候,全村人都去村口迎接,围着进村的小路,看着状元郎骑在高头大马上,前面仪仗队举着红牌,牌上是喜报、高中、回避、肃静,后面的乐队敲锣打鼓,好不风光。

村里人不识字,争先恐后地挤在前头,觉得能同状元郎搭上一句话都是面上有光,全然忘了曾经是怎样耻笑汤全一介孤儿不自量力,祖上三代皆农民,父母双亡,如今能活下去就不错了,竟还跑到镇上去读书,妄想一朝翻身野鸡变凤凰。

唯有沈笑相信他可以。

多少个挑灯苦读的深夜,汤全崩溃之时,都是沈笑在身侧默默陪伴着他,鼓舞他。

如今他这般风光,沈笑却只是站在人群最深处静静地望着他。

从前沈笑便觉得汤全是天之骄子,终有一日会离开他,只是没想到这日来得比他预想得还要快。

待那仪仗队远去之后,沈笑独自转身回了他同汤全曾经的家中。

汤全已经高中状元,在京城中有了皇帝御赐的府宅,今日不过是衣锦还乡回来报喜,待他的仪仗队将故土游过一遍之后,便会回到京城加官晋爵,再也不会回来了。

沈笑没想到的是,傍晚,他在院中劈柴之时,远远听到了鼓乐声,很快那鼓乐声便到了院中,他看到汤全身着状元服,头戴状元帽,一袭正红色,骑着汗血宝马,停在他面前,道。

“阿笑,我来接你了。”

沈笑身上的灰袍有好几处打了补丁,因为方才一直在干活,身前还染了黑灰,他若是知道汤全会回来,定然好生将自己整理一番,也不至于如此狼狈。

他眼中悬泪,有些局促地笑道。

“你接我做什么……我这样的人,只会给你蒙羞。”

汤全望着他,沉声道。

“接你去做我的妻。”

“京城的烤鸭确实很好吃,以后日日都给你买。”

沈笑爱吃烤鸭,但因为要供汤全读书,向来不怎么舍得买,逢年过节的时候才会买上半只,两人一起分食。

他曾经和汤全说过,他听说德全烤鸭是世上最美味的烤鸭,但是正宗的德全烤鸭得在京城才有,京城离咸阳太远了,只能等汤全日后高中,再让他沾沾光,跟着去京城吃上两只。

那是汤全还未发现沈笑在青楼做的肮脏勾当之前的事情。

沈笑以为他早就忘了。

原来汤全一直记在心中。

从前汤全也并非真的瞧不起沈笑,他只是痛恨和唾弃自己的无能,痛恨自己只能眼睁睁看着沈笑身陷烟花之地,以取悦别人获得报酬的方式来供自己读书。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