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遇难当乞丐21(1 / 2)

方平感觉身上有使不完的劲,走着走着就跑起来,跑一阵停下来又自个儿傻笑。

到渡口雇了一艘船,从这里坐船经大运河北上,可以直抵京师,算来要二十天左右,赶上秋闱绰绰有余。

在船上方平才有暇打开香玉送给他的包袱来看,只见里面是些绸衣绸裤,一条桃红绉纱汗巾,一件缀满珍珠的汗衫,一张绣着鸳鸯的锦帕。

方平将珍珠衫穿在贴身处,有事无事将锦帕拿出来看,鸳鸯并头,双宿双栖,那上面一针一线绣着香玉满满的爱意。每每想及此,他心中倍感温暖。

这一日船抵扬州,天色向晚,在东关渡口停泊。方平正在船中看书,忽听附近有人说话:“这位不是方平兄么?这是要上京赶考啊。”

抬眼从窗子看去,邻船船头正有好几人聚坐饮茶,说话的是一个白衣书生。

方平不认得他,见问起就回道:“请恕在下眼浊!阁下高姓尊讳?何以认得在下?”

“兄台忘了,在黄员外府上,咱们有过一面之缘。敝人文遇春是也。”

“失敬失敬!”方平在黄府大半年结识过不少朋友,许多都是一晤,一时间没想起见过此人,还是随口寒暄了几句。

文遇春与同伴商量着上岸去酒肆中一酌,叫上方平:“旅途无聊,尊兄不如随我等上岸,小酌一杯,少领清诲,万望不拒。”

方平本不想饮酒,那白衣书生几次固请,又想着一句俗言:“朋友多了路好走”,便答应了。

于是皆登上岸去,拾级而上,崖上就有个酒楼。众人上楼,拣一个洁净座头,靠窗而坐。酒保列上酒肴,文遇春举杯相劝。

“萍水相逢,何当厚扰?”

“说哪里话!‘四海之内,皆兄弟也’。尊兄满腹经纶,文采斐然,加之黄员外作靠山,此去此定大捷,以后咱们都得仰仗尊兄呢。”

“就是就是!”

这几人一边殷勤劝酒,一边说些好听的话奉承方平。方平虽不善交际应酬,不喜阿谀奉承之人,但好听的话谁不想多听几句,听着听着就有些飘了。

众人你一碗我一碗,把方平灌得酩酊大醉。看差不多了,结账走人,把他背到崖边无人处,一起动手脱去他的衣裤,赤条条的往江中一抛,然后分了行李各自分散逃去。

江水急如飞箭,将方平冲走,或浮或沉不知飘了多远,忽然一个回旋将他送到一个滩涂之上。

“安哥哥,你醒醒啊,安哥哥......”

方平迷迷糊糊中好似看见了香玉在叫他,努力睁开疲倦的双眼,发现自己赤裸着躺在泥地里。半夜寒风一激,吐出不少腹中之水。回想起之前的事,才明白中了圈套,那几人哪是什么旧相识,就是谋财害命的贼人。可恨衣物、盘缠都为他们夺去,尤其是那件珍珠衫价值不菲,本是香玉送给他以应不时之需的。手上死死攥着的,就只剩那张鸳鸯锦帕了。

他见岸上有所破庙,心想这狼狈样可千万别让人瞧见,慢慢撑起身,爬到庙中。

这是一个废弃已久的山神庙,泥塑的山神像早已倒塌,一张破布幔在风中飘摇。

方平扯下半边幔布来围住下半身。他实在疲倦得不行,在卧倒在杂物堆中沉沉睡去。

次日醒来,思量着何去何从,又悔又恨。去京城吧,没了盘缠,当乞丐一路讨饭去,不知何年何月了;回杭州吧,路倒是近,千里赴京之行这才十分之一,连同衣裤都丢干净了,哪还有脸再回去?这副模样定让黄府的那些人耻笑。

他甚至能想象出那些丫环仆人们夸张的笑脸,还有黄伯父一脸的嫌弃和鄙夷。香玉虽不会如此,但也不让她瞧不起,更不能让她心疼。

席方平啊席方平,你上辈子干了什么坏事,这辈子沦落到了如此地步?天地之大,竟无你容身之处?

此时腹中饥饿难耐,料想此处有庙,附近必有人家,先去讨点吃的,捱过了再说。

他扳下一根栏杆来拄着走,一高一低,来到一个镇上。

街上包子摊、小面铺倒是有,方平是读书人,身上一文不具,哪厚得下脸面讨吃?从街头捱到街尾,徘徊数回,终究开不了口。

有人看出他是讨饭的叫化儿,将一个吃剩的鸡腿扔到他面前,却又沾上了些泥水。他眼睁睁地看着,嘴里流着口水,迟疑了片刻,正要躬身时,那鸡腿却被别的叫化儿抢先捡走了。

那人又拿出一根没吃过的鸡腿,叉开了双腿,向方平说道:“从我这胯下钻过去,才可以吃。”

屈辱代替了饥饿。方平跑离了镇甸,跑进了山林。他宁可饮山泉,食野果,也不要接受这高傲的施舍。

山里的野果倒是有,皆苦涩难以下咽,他饥不择食,权以果腹。

席方平啊席方平,你忍不了胯下之辱,更别指望像韩信那样功成名就。韩信有漂母一饭之恩,你就没那么好运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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