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肖极香玉的书生25(2 / 2)
方平灯下对着朱曼,满脑子想是却是香玉,哪里看得进书。看了一会儿《朱子集注》,忽然对朱曼说:“朱弟是放春山遣香村的人,是不是?属于哪个道,哪个州府,哪个县?我问了许多人,没人知道这个地方。”
“席兄打听这么仔细做什么?”
“天下竟有如此相像的两人,如不是一母同胞,也当是一种缘份,来日我携香玉登门,拜朱弟为兄长可好?”
“我偏不说。席兄既有诚意,不妨辛苦一下,自己找去。”
“朱弟看来不大愿意,那就算了吧。”
方平无话找话,东拉西扯,意在探他,看能不能从他话中找出破绽。而朱曼则故意闪烁其辞,让方平摸不着头脑。
“席兄不是说要请教功课么,怎么东一句西一句尽说些没用的?”
“我刚才是故作谦虚,不是我说大话,以我之雄才,功名易如反掌。仙人招我入天都栖隐,我都没有答应。”
方平为了跟朱曼多说两句话,故意夸口,不过“仙人招隐”倒也不是虚言,自己真就差一点与狐仙翩翩乘龙跨凤双修成仙。
“席兄大才,宿构必丰,可以出示几篇大作让在下拜读否?可不许抄袭哦,呵呵——”
朱曼掩口而笑,仿佛知道方平曾经抄袭过一般。
方平被他笑得有些难为情,顿了顿念出自己曾做的一首近体诗,“朱老弟帮我看看,这首诗做的如何?”
“诗也一般,其中两句稍见功力。”
“哪两句?”
“一身剩有须眉在,小饮能令块磊消。”
“何以见得?”
“上一句是孙行者离火云洞,被三昧真火烧得只剩眉毛,下一句是猪八戒过子母河,一不小心怀了孕,形狠狈之状,还算贴切。”
朱曼一本正经地解说,他言才毕,有人便先笑将起来,原来江雪还没睡着,被他这番风趣的曲解逗笑。
方平气为之一沮,但观朱公子说话风格,颇类香玉,香玉之前也是这般嘲笑马公子、彭师爷的。他越来越感觉朱公子就是香玉,但朱公子抵死不认,他也就不能冒失相认。
方平拿出自己写的八股文,向朱曼虚心求教。朱曼边看边摇头,一会儿说“不通”,一会儿又说“不通”,通篇说完,连说七个不通。
方平羞得面红耳赤,“罢了,我还是不考了,回去再读三年书。”
“你的香玉妹妹愿意再等你三年吗?席兄刚才还顾盼自雄,自诩为子建再世,一会儿工夫就偃旗息鼓了。”
“朱弟才华过人,我所不及,也不知场屋中还有多少似朱弟这般的人,我如河伯之见汪洋,才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罢了罢了,罢了罢了罢了罢了罢了.......我也不回去了,怕见着香玉丢人,我就留在京城当个乞丐,终生不娶,孤独一生吧。”
方平也连说七个“罢了”,对应朱曼的七个“不通”,说这话本是试探他,暗中观察,看他对自己放弃科考不娶香玉有何反应。但见他只是摇了摇头,似乎不以为意,打个哈欠,说道:“外面鼓报三更,我不跟你说啦,去睡了。”睡前还是关心地叮嘱方平:“你睡板凳,小心别着凉!”
方平心里想着如何让她自己承认才好,又想着文章不称意,功名难致,一夜不曾合眼。
次日江雪醒来见方平神销骨立,暗责朱曼:“你就不知道多鼓励鼓励,要是席公子真的气馁不考了,看你如何向人家交待。”
朱曼不以为然:“好男儿志在四方,不一定非要困于场屋中,他的性情、才华本不在科考上,早点明白这个道理,可以少走许多弯路,少许多痛苦。”
方平隐略听到他们谈话,便凑过去问:“什么向人家交待?什么少走许多弯路?”
“哦,没什么,”朱曼似有秘密不想让方平知道,遮掩着道,“江大哥不是说过要给你指路吗?给你指一条终南捷径,不必担心文章不好考不到功名。”
“有这样的捷径?是不是走后门、贿公行?文章不好我就努力学好,那样的事我是绝计不会做的。”
方平一向清高,耻于行贿,说的是心里话。
“文章不行还假清高!你以为举世皆浊,唯你独清,举世皆醉,唯你独醒,就等着困于场屋,永世不得翻身吧。”朱曼有些着恼。
江雪见两人言语龌龊,忙打圆场:“两位不要争。说行贿就太难听啦,这叫‘敲门砖’。江湖上走镖的,都知道逢山拜山头,拜河拜码头,看似破费了,却省了很多麻烦,要不然这生意便没办法做。咱们赶考的,到了京城,人家的地盘上,也必须拜码头,找靠山。有了靠山,人家才接待你,不然连考场都进不去,这就叫‘敲门砖’。天下有才的千千万,而名额就那么多,凭啥要选你?咱们就当交了入场费,至于中不中,兴许人家还要看看文章呢。”
又对方平道:“承你之情搭了我一程,也不要你出钱,你只须跟着我,到时挂个名就行。”
方平还是不大愿意。江雪又道:“你不考虑自己,考虑一下香玉吧。”这句话正中方平心坎上。他心想虽然自己文章不如人意,但真如江雪所说,不拜码头连考场都进不去,那就太冤了。黄伯父给的引荐信也在东关渡口一起弄丢了,不走江雪所说路真还不行。
江雪从随身行李中拿出一个玉匣,拉上方平,说声:“走吧。”风风火火出门去。
“去哪里?”方平问。
“你只需要跟着我,别的就不必多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