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22（1 / 2）
阿方索是剪布师傅，六十五岁，意大利西西里人，他额头很宽，眼睛深邃，鼻子很大，如果不是腰间系了一条黑围裙，你会以为他是意大利大独裁者墨索里尼转世。
阿方索热情，乐于助人，大家都喜欢他。我跟阿方索关系很好，以前没事就来仓库跟他闲聊。阿方索对我讲了很多关于他的故事。不过我对阿方索说的故事将信将疑，怀疑有些故事是阿方索编的。
阿方索出生在西西里，很小的时候父母就去世了，他是父亲的弟弟奥博托叔叔带大的。1962年，阿方索跟着叔叔婶婶，还有叔叔的好朋友马克西蒙叔叔一家，乘船离开了他们的故乡西西里，那时阿方索才十二岁。两家人在纽特城的贫民区住下来，两家依然是邻居，就像他们在西西里时一样。
他们很快就发现这里的生活比在西西里时还难，他们没有钱，英语法语都不会，他们找不到工作。有好几次，他们都动了返回故乡的念头。他们曾大声地问自己为什么如此疯狂地来到北国？他们后悔听信了关于北国的神话，他们原以为北国遍地黄金，来了以后才知道，虽然北国地大物博，但这一切都与他们无关。
很快奥博托叔叔和马克西蒙叔叔就和纽特城黑手党大佬扯上了关系。两个来自西西里的青年身上那种天然的奸诈、铁一般的意志和残暴无情立刻赢得了黑手党大佬的赞赏。
马克西蒙因其狡诈无情很快在黑手党内部名声大噪，只要涉及到利益，他会毫不犹豫地除掉对手。几年之后，马克西蒙就成了纽特城黑手党的大老板，奥博托成了二老板。
阿方索小时候从没想到奥博托叔叔是黑手党，他只知道奥博托叔叔跟马克西蒙叔叔为一个大家族工作。随着他慢慢长大，他知道了奥博托叔叔和马克西蒙叔叔都是黑手党。但是这个发现并没有让阿方索觉得他们的行为有什么不正当，因为他是在西西里人中间长大的，在西西里人眼里，黑手党与其他职业没什么两样，不过是一种谋生的手段。
根据黑手党严厉的帮规，任何成员都不允许在家里谈论“业务”，因此阿方索并不太清楚他叔叔每天都做些什么；但是，阿方索清楚地知道叔叔爱他，保护他，为了他，叔叔可以去做任何事情。
据阿方索自己说，尽管他在西西里黑手党阴影下长大，但他从未参与他们的犯罪活动，不过他知道也许有一天他要用生命去报答奥博托叔叔跟马克西蒙叔叔。
由于语言问题，阿方索的学习成绩一直不好，初中毕业后阿方索就到工厂学习剪布，他干这一行差不多五十年了。剪布是阿方索生命的全部，奥博托叔叔和马克西蒙叔叔对此非常高兴，他们希望家族中有更多的成员能像阿方索一样有一份正当职业，这样有利于整个家族尽快融入北国社会。
这时，克里斯蒂娜走了过来。
克里斯蒂娜四十八岁，个子很高，身材匀称像个运动员；她是罗马尼亚人，在英国纺织学院毕业后回罗马尼亚当了几年工程师，不久就移民北国。我以前跟她打过交道，知道她性格古怪，情绪变化很快，常常因为一点小事就生气、发脾气。
“林，约翰呢？”
我刚想说他出去了，话到嘴边改成：“我不知道。”
克里斯蒂娜皱着眉头瞥了我一眼，“林，谁让你这样说的？”
“我确实不知道。”
克里斯蒂娜哼了一声：“收起这套把戏吧，你以为我不明白么？！”
我无奈地摇摇头。
克里斯蒂娜盯着我看了半天，她突然问：“林，你怎么能让我相信你？”
我歪头看着克里斯蒂娜，“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你知道吗，验布这个工作很重要，它决定了布的质量，而布的好坏我们完全要依靠你的检验结果才能知道。所以，我要求你必须做到百分之百认真，百分之百准确。告诉我，你能让我相信你吗？”
我冷笑道：“克里斯蒂娜，老实跟你说，我做不到！”
克里斯蒂娜眉毛一竖，“你为什么做不到？！”
“原因很简单，没人能做到百分之百准确。据我所知，就连国际纺织品标准也允许有百分之三的偏差；更何况我是一个新手，偏差肯定比百分之三大。如果你需要百分之百准确，对不起，你去找别人吧；我可以百分之百地告诉你，我做不到！”
我本以为克里斯蒂娜会生气，这样我就以此为由到沙龙那里辞掉这份工作。没想到克里斯蒂娜并没生气，态度反而比刚才还好了。
克里斯蒂娜笑了一下说，“那好，你先熟悉一下这里的情况，等约翰回来咱们再谈。”说完克里斯蒂娜冲阿方索喊：“阿方索，约翰去哪儿了？”
“我不知道。”阿方索回答。
“他什么时候能回来？”
“我不知道。”
“小孩子的把戏。”克里斯蒂娜低声说了一句，摇摇头走开了。
克里斯蒂娜刚走，约翰就回来了。
约翰问阿方索：“你跟林说了规矩吗？”
阿方索笑着回答：“说了。刚才克里斯蒂娜问你去哪儿了，林回答她‘我不知道’。”
约翰向我竖起大拇指，“做得对，以后就这样说，不管谁问你，包括老板。”说完他递给我一罐可乐作为奖励。
阿方索凑了过来。
约翰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一个汉堡递给阿方索，“阿方索，趁热吃，味道不错。”
阿方索接过汉堡，躲到货架后面享用美食去了。
“嘿！”
背后传来孩子的喊声。我回头一看，身后站着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小男孩一头金发，一张机灵的小脸正冲着我笑呢。
“你是谁？”
“我是多米尼克。”
“你是谁的孩子？”
“我是约翰的孙子。”
“你为什么不上学？”
“爷爷太忙了，让我来帮帮他。”
我被逗笑了，这孩子真会编故事。
这时约翰走了过来，“多米尼克，自己玩去，不许干扰别人工作。”
“爷爷，我也要工作，我不想上学。”
约翰对我说：“看见了吧，这孩子和我一样，就是不喜欢上学。”
我笑着说：“小孩子都不喜欢上学，我小时候也一样。”
约翰对多米尼克说：“到我办公室去，电脑里有游戏。”
多米尼克摇摇头，“不，爷爷，我不喜欢电脑。弗莱迪爷爷刚才说要送给我一个玩具，我去他办公室。”说完多米尼克蹦蹦跳跳地跑开了。
我问约翰：“多米尼克怎么不去上学？”
约翰叹口气，摇摇头，什么没说就走开了。看来，他有难言之隐。
过了一会儿，克里斯蒂娜手里拿着一盒点心走了过来，她笑着走到阿方索面前，“阿方索，这盒点心送给你孙子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