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1 / 2）
一个周末，我和丹芸去戴小兰家作客。
戴小兰的独立屋位于一个幽静的居民区，屋前是个小花园，屋后有一个大院子，院子里有一个很大的木制阳台和一个小游泳池。
参观了房间，云逸把我们带到地下室。地下室装修挺漂亮，一个吧台，吧台旁有四把高脚转椅，靠墙有两张长沙发和一张长茶几，还有一个投影仪。
一会儿戴小兰端着水果下来了。
丹芸说：“小兰，给你们添麻烦啦。”
戴小兰说：“客气什么。”
云逸打开投影仪，“少华，丹芸，你俩看看投影，我俩上去做饭。”
云逸夫妇上楼去了。
我蛮有兴致地看着非洲风光片。
丹芸对地下室发生了兴趣，她仔仔细细地把各处看一遍。看完她小声对我说：“这个地下室真不错，楼梯口有一间卧室，还有一个卫生间，完全可以住人。不知道这套房子他们多少钱买的？”
“戴小兰说他们买的时候十五万，估计现在要翻倍。”
丹芸有些遗憾：“咱们来晚了，现在什么都涨价了。”
这时云逸父母从楼梯走下来。
丹芸笑着问：“叔叔阿姨，你们怎么也下来了？”
云逸母亲说：“我们帮不上忙，下来看看电视。”
大家在长沙发上坐下来。
我问：“叔叔阿姨，来北国习惯吗？”
云逸父亲连连摇头：“不习惯，不习惯，太闷，不像在国内有那么多老朋友。白天他们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太寂寞。还有，这房子太旧，四处透风，到了冬天，穿羽绒服还觉得冷。”
丹芸说：“还好，你们二老和小兰父母可以一起打麻将。”
云逸父亲没说话。
云逸母亲摇摇头说：“你们俩也不是外人，我跟你们讲呀，家庭是最基本的经济单位，不是一家人千万别住在一起，就是父母和兄弟姐妹也不行，更别说其他关系了。两家人就是两家人，凑在一起早晚出问题！”
我说：“你们在国内的时候不是经常在一起么？”
云逸母亲凑近我小声说：“少华，我跟你讲呀，那不一样。那时候我们只是在一起玩，现在是住在一起，时间长了不行，好多方面都不习惯。小兰父母都是工人，没文化，素质低，比如……”
“嘘……”云逸父亲把食指放在嘴唇上，做了个别说话的手势。
楼梯上传来脚步声，戴小兰出现在楼梯口。
“都上来吧，饭马上就好，你们先喝点酒。”
丹芸说：“小兰，你做饭真快。”
“快什么，都是现成的，热热就行了。”
厨房摆了一张长餐桌，上面摆着烤猪排、三文鱼切片和一大碗沙拉。透过厨房的玻璃门，我看见云逸在外面阳台上围着烤炉烤着什么，我走了出去。
见我出来，云逸说：“少华，这里烟大，快进去，我马上就烤好了。”
我笑着说：“反正没事，看看，学习学习。”
阳台上支着一个白钢烤炉，上面放着羊肉串。
“这烤炉是从国内带来的吧？”
“对，我来北国前特地让朋友帮我做的。”
“羊肉串哪来的？”
“我昨天去商场买了羊肉，回来切好，穿成串，放在冰箱里冻上。”
炉火很旺，羊肉滋滋作响。云逸在羊肉串上撒上盐和孜然，一股诱人的香味扑面而来。
“云逸，还记么？你们来北国之前，咱们两家还在海边烤鱼呢！”
“怎么不记得。唉，真的很怀念在国内的生活！”
戴小兰出来了，“哎，云逸，烤好了没？饺子已经好了。”
“马上就好，叫大家上桌吧。”
我问：“小兰，还包了饺子？”
“不是我包的，在超市买现成的。”
云逸把羊肉串摆到餐桌上，从冰箱里拿出啤酒。
云天从屋里跑出来，看见桌上有羊肉串，伸手就要抓。
“NO！”云逸皱着眉头对云天说：“云天，怎么这么不懂礼貌，没看见大人还没上桌吗？！”
云天把手缩了回去。
大家围着餐桌坐好，没看见小兰母亲和小云霞。
丹芸问：“小兰，你妈妈和云霞呢？”
“我妈带云霞在屋里。”
丹芸说：“让阿姨出来吃饭，我去看云霞。”
戴小兰说：“你看不了，云霞认生。”
云逸举起酒杯，“来，为健康干杯！”
喝了口酒，大家开始吃菜。
我夹了一片三文鱼，蘸了辣根送进嘴里品了品说：“云逸，三文鱼味道不错，是挪威三文鱼吗？”
“不是，是北国的，挪威三文鱼比这颜色深。”
戴小兰夹了一块猪排放到丹芸的碟子里。
丹芸忙说：“小兰，别客气，我自己来。”
戴小兰说：“丹芸，你多吃点，这段时间你跟着少华吃了不少苦头。”
丹芸叹了口气：“唉，好多事情我们都没想到。”
云逸说：“你们来之前我反复提醒你们租房子，你们就是不听，说刘博文给你们准备了房子。现在你们知道了吧，在北国别说是朋友，就是亲兄弟也没用，一切都要靠自己。”
戴小兰说：“少华，你受刘博文影响太大了。我觉得你们目前应该马上做两件事：一是找工作，二是买房子。有了这两样你们就不用愁了。”
我说：“哪里有人肯雇我们，我们来北国就是奔着便利店来的，没想到刘博文把便利店卖了。至于房子，现在价格涨的太快，看看再说吧。”
云逸说：“少华，不是我批评你，除了那些语言不好的中国人和黎巴嫩人，正经人谁去开便利店？又脏又累，一天工作十六七个小时，还危险。北国的退休年龄是六十五岁，你现在正是干活的好年龄，以你的外语水平，找份工作完全不成问题，绝对没有必要去开什么便利店。至于房子，我跟你讲，只有涨，不可能降。”
丹芸说：“我们刚来，对房地产不熟，不敢买，等等再说吧。”
戴小兰说：“如果你们有心买房子，我们可以把这套房子卖给你们。这套房子现在政府评估价三十万，我们二十六万就卖给你们。”
丹芸问：“房子卖了你们住哪儿？”
云逸说：“我们准备自己买块地盖一栋大房子，你看我们这一大家人，这房子太小了。”
我们边吃边唠，到八点多才结束。
趁这段时间没事做，我决定去报考驾照，开便利店没驾照可不行。笔试一次就通过了，路考却两次都没过，第一次是因为出停车场时启动早了，第二次是因为回停车场时并道太慢。
这天刘博文来了，手里还拎着两条大鱼，他笑着说：“我刚钓的，送给你们。”
丹芸说：“博文哥，还是你留着吃吧。”
“我有胃病，吃鱼不舒服。”
“那留给慧娟姐吃呗。”丹芸又说。
“她也不喜欢吃鱼。”
刘博文气色很不好，人也瘦了不少。
我问：“博文哥，记得你以前胃口很好，怎么得了胃病？”
“我这个胃病是开便利店时落下的，那时每天从早忙到晚，饮食不规律，饿了就在店里随便找点什么吃，时间久了就落下了胃病。”
“博文哥，胃病严重吗？”
“还行，没什么大问题。”
“依我看，胃肠不好主要是身体失调，博文哥，你要注意锻炼和调养啊。”
“对，我现在每天打太极拳，没事还去钓鱼。我跟你们讲，生活不能太拼，不能太逼自己，否则惹一身病就不值得了！唉，我就是因为太拼才把身体搞成现在这个样子。少华，丹芸，你们可一定要吸取我的教训啊！”
我转移话题：“博文哥，我在学开车，考了两次都没通过，你有没有什么经验可以借鉴？”
“市内太难考了，好多人考了五六次都没通过，我建议你去小镇考，那里相对宽松。”
丹芸说：“少华，我觉得博文哥说得对。”
刘博文从钱包里找出一张名片递给我：“这是陈教练，我就是跟他学的，他是柬埔寨华侨，法语好，跟小镇的考官很熟，你找他试试。”
刘博文走后丹芸说：“少华，其实刘博文这个人还是挺好的，钓了鱼还想着咱们。”
我叹了口气说：“唉，人啊，没有利益之争都是好人，出现了利益之争是好是坏就很难说了！”
我拨通了陈教练的电话。
“陈教练，我是刘博文介绍来的……”
陈教练打断我：“你准备什么时候来学，我要看你的水平，每小时学费三十。”
“三十可以，明天可以么？”
“可以，明天下午一点在沃尔玛停车场见，我的车是黑色丰田佳美。”
第二天下午一点，我在沃尔玛停车场见到陈教练，陈教练个子不高，很壮实。
陈教练让我坐进驾驶室，他坐到副驾驶。我们在附近街区里转了二十来分钟，陈教练让我把车开回停车场停下来。
“林先生，你开的不错。我再给你两个诀窍：第一，不要看车外的左右后视镜，只看车内的后视镜，你周围的车要么在车内后视镜里，要么在盲点里，只要盲点没有车就可以坚决并道；第二，在路口停牌处，看完左右就可以马上起步，不必再看左。”
我按照陈教练的诀窍又练了几次，通过路口和并道的技术有了很大进步。
两个小时很快就过去了，我付给陈教练六十。
陈教练掏出一个小本子查了一下说：“下星期一早上七点，你在唐人街假日酒店门前等我，我带你去小镇考试。去小镇来回路费五十，考试用车一百，你一共要付给我一百五十。”
星期天下大雪，全城的扫雪车都出动了，很多地方仍旧难以通行。我给陈教练打电话，问他下雪会不会影响明天的考试。陈教练说：“下雪好呀，考官要求不会太严。”
星期一早上我提前来到唐人街假日酒店门前。天阴沉沉，空中飘着雪，风很大，我身上的羽绒服很快就被寒风吹透了，我冻得瑟瑟发抖，只好躲到假日酒店门口避风。
半个小时后陈教练的车来了。我钻进车，暖气扑面而来。车里除了陈教练还有一个女人，听口音像菲律宾人。陈教练解释因为接她耽误了一点时间。
小镇离纽特城五十多公里，陈教练边开车边跟我讲他的故事。他爷爷早年从广东移民柬埔寨，爷爷做生意发了大财，他家成了柬埔寨著名富商；后来红色高棉来了，他和弟弟随父母参加广交会才躲过一劫，不过他家从此败落了……
陈教练声音哽咽，非常伤心。
我转换话题问：“陈教练，离小镇还有多远？”
“大约二十分钟。”
接下来谁都没说话。
雪越来越大，我很担心这次考试会被取消。
车驶进了小镇，开进一个商贸中心的停车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