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2 / 2）
丹芸提醒道：“少华，如果他们不要利息，咱们一定要给，就按银行的利息，咱们做买卖不能让朋友吃亏。”
电话拨通了，我向刘博文提出贷款的事。
刘博文吞吞吐吐地说：“钱没有问题，就是……就是……”
我明白刘博文一定是想知道我能给多少利息。
“博文哥，银行目前的利息是百分之五，我们按银行的利息好了，你也不用给我优惠。”
电话里传来筱慧娟的声音：“百分之五是房贷，不是商业贷款，商业贷款利息至少要高三个点。”
我意识到筱慧娟刚才一直在分机上监听，我解释说：“目前银行房贷利息是百分之二，百分之五是商业贷款利息。”
筱慧娟嘀嘀咕咕：“怎么会那么低呢？不会吧？”
我说：“那好，利息由你们定吧。”
沉默了一会儿刘博文很勉强地说：“好吧，就按百分之五吧。”
放下电话，我摇摇头，露出一丝苦笑，我没把刚才关于利息的谈话告诉丹芸，怕破坏刘博文夫妇在她心中残留的那点美好形象。
两个星期过去了，银行那边还没消息。
我给罗伯特打电话。罗伯特说贷款审查部门还没有给他回信儿，让我过两三天再给他打电话。
过了三天，我再次拨通罗伯特的电话。
罗伯特支支唔唔地说：“林先生，嗯……很不好意思，嗯……你的贷款没有批下来。”
“罗伯特，你不是说没问题么？为什么没批下来？”我非常意外。
“是的，本来我认为没有问题，不过评估部门认为这个房子没有投资价值。”
“评估部门凭什么说房子没有价值？”
“他们已经派人验过那栋房子了，房子的屋顶已经塌陷，地基已经断裂，墙体还发现了白蚁的粪便。”
“少贷一点行不行？”我央求道。
罗伯特提高了声音：“坦率地跟你说吧，一分钱也不会贷给你。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纽特人，我想给你一点我个人的忠告，如果我们连银行都不敢投资这个项目，你一个新移民凭什么有胆子投资？难道你认为你比银行还有实力么？好好想想吧，我是为你好才这么说的。”
罗伯特的话让我非常吃惊，冷静片刻，我对罗伯特说：“你能不能把刚才的话发到我电话的留言箱？我要让沙巴斯知道你们银行的评估结果。”
“可以。”罗伯特挂上了电话。
我大脑一片空白，我的担心成了现实。现在看来，这个房子的糟糕程度超出了想象。屋顶塌陷；侧墙发现的是白蚁，而不是普通的蚂蚁；地基已经断裂。一个房子从上到下都出现了严重问题，绝对属于危房，绝对不能买！必须立刻停止执行这个合同！
我拿起电话试一下罗伯特是否有留言，有，罗伯特在留言箱重复了刚才的话。
我把许丹芸叫过来，把罗伯特的留言一句一句地翻译给她听。
许丹芸惊呆了，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她自言自语地说：“得赶快把三千块钱要回来……”
我打断她：“不单单是三千块钱的事。按合同规定，沙巴斯有权给咱们另找贷款银行；如果我们单方面要求终止履行合同，就要赔偿沙巴斯和阿普杜拉的一切直接和间接损失。我们可能不仅三千块钱要不回来，还要赔偿沙巴斯和阿普杜拉一笔损失费。”
“这可怎么办呀！”许丹芸无助地走到窗前，呆呆地望着窗外。
我把合同摊在床垫上，一字一句地研究着。合同是沙巴斯的公司用法文和英文起草的，文字艰涩难懂，多数条款是保护卖方和中间人的，如果沙巴斯公司要为难我，很多条款都对我很不利。最好的办法是说服沙巴斯放弃合同，实在不行就给沙巴斯个人一点钱。
我把想法跟丹芸讲了。
丹芸狠了狠心说：“实在不行就给沙巴斯一百刀。”
我微微一笑，“一百刀可能打发不了沙巴斯，他前前后后跑了这么久，是不会轻易放过咱们的，我先给他打个电话看他什么反应。”
我拨通了沙巴斯的电话。
“你好，沙巴斯，刚才我给罗伯特打过电话，他说贷款没有通过。”
“真的么？！”沙巴斯很意外。
“真的，你可以问罗伯特。”
“OK。”沙巴斯匆匆挂上电话。
我期盼沙巴斯给罗伯特挂完电话后能主动放弃合同，但这种可能性几乎为零。
电话铃响了，我知道是沙巴斯，没有接。
丹芸要接电话，我制止了。
电话铃声不断地响，我知道沙巴斯急了，这说明他不准备放弃。现在接电话怎么跟他说呢？如果对他说自己不想执行合同了，那责任在自己，还是想想再说吧。
电话铃声响个不停，一阵紧似一阵。
丹芸有些急了，“少华，你要躲到啥时候呀？”
“不躲？不躲你怎么跟沙巴斯说？！”我反问。
“实话实说，银行又不是我们找的。”
“如果沙巴斯介绍我们去找另一家银行，而另一家银行说可以贷款怎么办？你会买这个房子么？到那时再反悔，我们还要赔偿银行的损失。”
丹芸想了一下说：“我看还是找博文哥商量一下，说不定他有办法。”
我不置可否。
丹芸拨通了刘博文的电话。
刘博文很爽快，“你们别着急，我马上给沙巴斯打电话，让他放弃阿普杜拉这个合同。我吊吊他的胃口，让他给咱们再介绍一个更好的便利店，并许诺给他增加佣金，我想他会同意的。”
丹芸说：“博文哥，我不想再跟沙巴斯打交道了。”
刘博文笑道：“我就是吊吊他的胃口，让他放弃阿普杜拉这个合同。”
“那好吧。”丹芸勉强同意了。
我摇摇头，刘博文这套小把戏骗不了沙巴斯。
果不其然，过了一个小时刘博文打来电话。
“少华，沙巴斯不同意放弃合同。他说已经另找了一家银行，这家银行百分之百没问题，让你们明天去办理贷款。我看你们就按照沙巴斯说的做吧，不然他是不会轻易放过你们的。少华，你不要担心，既然现在这个银行说房子不行，那么其他银行也不会为这个房子贷款的，你们就按照沙巴斯的要求做做样子就行了。”
刘博文说的风轻云淡，但我觉得问题绝不像他说的那么简单。“博文哥，我觉得没有必要跟沙巴斯演戏，现在需要的是立刻终止合同。”
刘博文讥讽道：“少华，如果新银行同意给你贷款，那就说明房子没问题，你为什么不干呢？我觉得你们可能还是觉得开便利店辛苦不想干吧。”
没想到刘博文不仅不帮忙解决问题，还说这些风凉话，我生气地说：“博文哥，银行已经说的很清楚了，阿普杜拉的房子是危房，不管谁愿意贷款，都改变不了危房这个事实！”
刘博文冷笑道：“那你们自己决定吧，我帮不到你们了。”说完他挂上了电话。
我非常生气，刘博文刚才的表现简直是在开玩笑，他完全没有替我们着想，他完全没有感受到我们的生命财产正受到严重的威胁。我不禁回想起母亲曾经对自己的提醒，“少华，去北国的事你可要慎重啊！你不要对刘博文寄予过大的希望，别看他曾是哲学教授，在严酷的生活面前他可能还不如普通老百姓！”
现在没时间跟刘博文怄气，需要考虑的是如何对付沙巴斯。我早就听说纽特城银行业水很深，很多银行业务人员神通广大，胆大包天，他们通过贷款收取好处。我感觉有一个巨大的黑洞正在把自己往里面吸，不能再犹豫，已经没有退路了。佛法云“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我下定决心，立刻回头，坚决终止这个合同。
我拨通了沙巴斯的电话。
“林先生，是你么？你好呀！我给你打了无数个电话，你就是不接，你到哪里去了？”电话里传来沙巴斯热情的声音。
“哦，我有点事情出去了。”我冷冷地说。
“林先生，报告你一个好消息，刚才我跟另一家银行的一个朋友说好了，贷款不是问题，明天早上十点钟我带你去办贷款手续。”
“沙巴斯，你觉得还有必要贷款么？”我反问。
“林先生，你不会放弃吧？我和阿普杜拉为你这个项目跑了这么长时间，代价可不小呀！”沙巴斯语气中带着威胁。
“这个我明白，我们为你推荐的这个项目也没少花时间。我们都想做成这笔生意，但问题是阿普杜拉的房子有问题。”
“房子没有什么大问题，再说阿普杜拉也答应维修了，你还担心什么？如果你现在放弃，我们公司和阿普杜拉可都要追究你了，你可能要赔我们一大笔钱。”沙巴斯露出了嘴脸。
“沙巴斯，你别吓唬我，我有验房师的验房报告，罗伯特也答应给我银行的验房报告，房子存在严重问题是毋庸置疑的。沙巴斯，我想问问你，现在你明知这个房子有问题为什么还逼着我去买？你想逼死我们一家人么？我想问问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如果还有人性，就不应该再让我们买这种房子！你知道我是有钱的，只要你介绍好房子、好店，我一定会买，但你绝不可以逼迫我购买阿普杜拉的危房！这几个月你跑前跑后很辛苦，如果你把我那三千块钱从公司要回来，我可以给你五百块现金。沙巴斯，你想想吧，再见。”说完我挂上了电话。
我感到非常痛快，没想到关键时候可以用英文表达得这么到位，这么义正词严。
“少华，你刚才说的太好了！真的，太好了！”丹芸用感激的眼神看着我。
“好了，让我们看看沙巴斯如何反应吧。”
说完，我感觉异常疲劳，一屁股瘫坐在椅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