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1 / 2）
接下来的两个月，我们又看了十几个便利店，都不理想，不是生意不好，就是价钱太贵。我渐渐意识到找一家赚钱的便利店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这个行业现在已经开始萎缩，大多数便利店都是惨淡经营；即便有赚钱的便利店出售，不是被亲戚朋友卖去，就是要价过高，现在市场上像刘博文原来开的那样的便利店起码要卖到二十万。
这天一大早我就接到了筱慧娟的电话，她这段时间经常来电话，都是打探便利店的行情。
“慧娟姐，这么早，有什么事？”
“没什么大事，随便聊聊。你们最近出去找店了么？”
“看了几个。”
“怎么样，有什么新进展？”
“没什么进展，不是生意不好，就是价钱太贵。”
“哦，现在什么行情？”
“现在行情上涨非常厉害，像你家楼下那种规模的店，价格应该在十五万到二十万之间。你们原来说卖店的价格大致等于一年的利润，现在估计相当于三四年的利润。”
电话那边出现了沉默。
过了一会儿筱慧娟说：“那好吧，少华，你休息吧，我还有点事，我们以后再聊。有时间欢迎你和丹芸来家里玩。”
放下电话，我暗自发笑，凭我这段时间对她的了解，完全想象得出她此时的状态。
筱慧娟感到一阵头晕，赶快躺到床上。她怎么也没想到便利店会涨得这么凶，楼下的店她卖了七万，当时她觉得捡了大便宜，那个店买的时候才三万五，卖价翻了一倍，现在看来是赔大了。她问自己，是什么人在炒便利店？一定是那些新移民。这几年新移民越来越多，他们找不到工作，手里又有钱，一门心思找便利店。
筱慧娟躺在床上胡思乱想，忽然楼下传来开门声，一定是小梁在开店门。她抬头看看床头柜上的小闹钟，正好七点。
这时，刘博文从外面走了进来。
筱慧娟气哼哼地说：“这个小梁，这么晚才开店门，这个店早晚被他搞黄。”
“店卖了就是人家的了，人家愿意怎么干就怎么干，你就别操那份闲心啦！”
“怎么叫操闲心？生意虽然卖给小梁了，可房子还是咱们的。如果生意不好，咱们的房子也要跟着贬值，你真糊涂！”
没有听到丈夫的回声，她扭头一看，刘博文脱了衣服又钻进被子里。筱慧娟皱起眉头，她怨恨丈夫，如果不是他，自己是不会卖这个店的。想到每年白白失去五六万收入，筱慧娟气不打一处来，她从床上爬起来，气哼哼地往外走。
“别去了，招人家烦！”刘博文冲着妻子的背影说。
“讨厌，该管的不管，不该管的瞎掺和！你知道吗？我刚跟林少华通过电话，他说咱们的店现在至少值十五万！”说完筱慧娟冲出卧室，反手狠狠地把门摔上。
刘博文叹了口气，然后把被子掖严实了。今年冬天格外寒冷，室外已经零下二十多度。为了省电，他把电暖器温度设在十九度。这个房子太旧了，足足有一百年，窗户、墙面、屋顶到处都透寒气。虽然设在十九度，但室内温度顶多十四五度，加上阴冷潮湿，人待在屋里实在不舒服。
一丝寒气从窗缝吹到脸上，他把头缩到被子里。窗户该换了，到处漏风。唉，还是再等几年吧，换窗户起码要一两万。
此刻他觉得很惬意。出国这么多年，除了读硕士那两年，剩下的时间他都在开便利店。便利店太辛苦了，每天早上六点钟起床，六点半开门，然后一直干到晚上十一点。关门后还要上货，清扫，做账，一点钟以后才能上床睡觉。现在好了，想睡到几点就睡到几点，想什么时候吃饭就什么时间吃饭，神仙的生活也不过如此。
筱慧娟快步走下楼梯，木质楼梯被她沉重有力的脚步震得咚咚作响。楼道里很冷，她把中式小棉袄领子上的盘扣系紧。忽然，好像想起了什么，她返身跑回家，拎了两袋垃圾又走出来。
大门外是人行道，道边有一个大垃圾箱，筱慧娟打开垃圾箱把手中的垃圾扔进去。她转过身子，看见小梁正隔着玻璃窗向她摆手，她装出意外的样子，笑着向小梁摆摆手。其实，她闭着眼睛就知道小梁应该站在那里，那扇玻璃窗后面是收银台。开店那些年，她每天都站在那扇玻璃窗后面望着外面的世界，希望路过的行人能停下脚步进店里买点东西；有时连续几个小时都没有客人进来光顾生意，她就只能站在那里呆呆地望着。
她走进便利店。
“筱姨，吃饭了吗？”小梁笑着问道。
“还没呢，我家老刘还没起床呢。”
“不对呀，我刚刚看见他从外面回来了，还跟我打招呼了呢。”
“哦，他回去又睡了。”
“真让我羡慕，我要是能像刘叔叔那样想睡就睡就好了！”
“好什么好，睡觉又没有钱赚，还是开店好！”
“你们钱已经赚足了，不像我们不赚钱就吃不上饭。”
筱慧娟本想说钱哪有赚足的时候，一想这样会显得自己的贪心，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这时正好有顾客进来，趁小梁接待顾客，筱慧娟走到货架后面仔细地查看店里商品和价格。一边看她一边算计：面包、牛奶和以前差不多；冰柜里的酒不如以前多；罐头、点心、还有其他日用杂货明显多了，这些杂货的利润有百分之三十到四十，利润虽然高，以前买的人少，所以很少进货；新增了咖啡和法式蛋糕，以前有人劝她卖咖啡，她试了一段，后来嫌麻烦就取消了。
这时客人走了，筱慧娟满脸堆笑走到柜台前。
“小梁，生意挺好啊！”
“马马虎虎。”
“我看杂货不少，能卖出去吗？”
“卖得还不错，一天能卖三四百块。”
筱慧娟在脑子里飞快地算计着，一天四百，百分之四十的利润，一天就是一百六十，乘上三百六十五天，一年杂货的利润就有将近六万。
筱慧娟的目光转到咖啡机上。
“咖啡卖的好吗？”
“还行，一天能卖五六十杯。有了咖啡，法式面包卖的也不错。”
筱慧娟又算计上了，咖啡一杯卖两块，成本最多两毛，一杯咖啡赚一块八，六十杯利润就是一百零八块，一年将近四万纯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