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铁刃冷锋裂衣甲,岂知天王兄弟多(上)14(1 / 2)

单北冷在监狱中等了几日。这一日从早到午,听得外面越来越人声嘈杂。忽听得有人喊道,“城破了,城破了!”院里的狱卒开始狼奔冢突,只片刻之间,院里已空无一人。老监房的看守也已逃走,号衣脱在地上,监房的铁栅栏大门也大开着。

单北冷手放在窗棂上,内力一吐,将窗上的锁钩震脱,跳出窗去。他跃上院墙,只见外面已是混乱异常,街上都是仓皇奔走的城中居民。

单北冷奔回囚屋,砸了门锁将门打开,带着班子里的人一起出了监狱,迎头便撞见一小队官兵。官兵领头的说道,“单班主,如今城门被围,情况不明。且随我去杨守旗府上。”单北冷众人正没了去处,见是之前见过的何安泰,便跟着他走。一行人穿街走巷,好一会儿来到一处宅院。

宅院不大,不过两进,此时院里已有一队官兵,护着杨守臣的妻儿。见何安泰到了,领头的哨总江唯忠行礼之后急问外面的情况。何安泰说道,“我也不知,我带人再出去探探。你们守在此处,紧闭门户,等守旗大人的命令。”说罢带了几个人又匆匆而走。

单玲见到单北冷一行,欢喜之极,扑到父亲怀中。她从来没离开过父亲那么长时间,此次经历担惊受怕,不禁委屈的哭起来。单北冷好一阵安抚。又抬头打量杨应臣的妻儿,见一个清秀的女子牵着个稚童正好奇的看着他们,不禁笑笑,拱手施礼道,“我是应臣的师兄,见过夫人。”

那女子还了个礼,正欲说什么,忽见何安泰又狼狈的奔回,背上插着一支箭,好在穿着盔甲,箭矢入肉不深。他跌跌撞撞的跑进院子,大喊着堵上院门,然后哭道,“夫人,张思齐和张为新叛了,杀了守旗大人和兵备大人。如今张为新这狗贼正往这来。”

单北冷惊怒道,“此事确否?你从何而知?”

“杨应臣的狗头在此,尔等还不开门跪地投降?”还未等何安泰回答,一个声音从墙外传来,随即一个黑乎乎的物事被抛进院里。单北冷眼疾手快,将这物事接住,果然是杨应臣的头颅。拂开沾血的毛发,只见杨应臣双目圆瞪,显然是死不瞑目。单北冷捧着师弟的头颅,双手颤抖,忽听得旁边丫鬟仆妇的“夫人...夫人...”的呼唤声,却是杨夫人已昏厥在地。

单北冷仰天长啸、悲愤难名。他跃上院墙,恰逢门外一队官兵正在叠人上墙。单北冷与一士兵面对面正碰上。单北冷抓起这士兵便往墙外人群密集处扔去。墙外一队弓箭手正要拉弓往院里抛射,发一声喊散开,那士兵便砸在地上,口吐鲜血,手脚略蹬了两下变无动静,眼见是不活了。

马蹄声响,一骑忽至,一杆长枪如电般划破空间,瞬间一变二、二变四,化成重重枪影,刺向墙上的单北冷。单北冷只觉浑身上下周围都被枪影笼罩住,无法腾挪。他身形微转,脚尖勾住墙头,头下脚上猛的栽倒,已躲在了墙后。

枪影倏忽收为一点,刺在墙上,击飞墙砖,破墙而入。单北冷微移身体,枪尖从他腋下穿出,他手臂一收,将枪尖夹在腋下。

那使枪的正是张为新。他手一抖,将枪往回撤,单北冷顺势破墙而出,身随枪走,飞扑向马上的张为新,一拳击出。

张为新的两个亲卫此时已拍马抢上,一人抡起铁锏顺着枪杆砸下,一人举枪扎向半空中的单北冷。单北冷抓起腋下张为新的枪杆,抬起挡住铁锏一击,借着铁锏下砸之势身体落地,双脚稳稳钉在地上。他另一只手突然伸出,已抓住了亲卫的长枪,双手用力,喝道,“起”,将两柄长枪的主人从马上挑向空中。

单北冷双手一抖,两股大力向着两柄长枪的主人撞去。那亲卫握持不住,枪柄脱手,反打在他自己胸前,将他打得肋骨尽断,心脏破裂,还在空中就已吐血而亡。张为新急放开长枪,手在腰间一按,呛啷一声抽出腰刀,一刀劈下。

这一招力劈华山借着身形下落之势,简捷刚猛,充满一往无回的气势。单北冷抡起枪杆一记横抽,张为新身在空中无法躲避,只得横刀格挡,被凌空抽飞至数丈外。单北冷另一只手也是反手一记横抽,那手持铁锏的亲兵格挡不住,被长枪推着铁锏打在胸前,也是立时气绝。

众官兵手忙脚乱的对着单北冷射箭,单北冷挥舞双枪抢入人群中,只片刻间,便打得众官兵筋断骨折,或残或死躺了一地。何安泰与江唯忠等人此时也打开院门,杀出院子来。众官兵一哄而散,单北冷再回头找张为新,已不见踪影。

他心中悲愤稍平,回到院中。那何安泰凑上来,夸道,“单爷真好身手,古之关张也不过如此。如今张为新那狗贼虽说退了,必会再来。咱们不如赶紧从北门冲出城去?单爷您看如何?”

江唯忠却不同意,说道,“短毛匪那是兵书中围三阙一之计,前日李府尹便是从北门出的,还不是被匪捉了?不如在城中寻个不起眼之处躲个几日?”

何安泰道,“张为新这厮必不肯善罢甘休。这厮又耳目众多,便躲得过几日也不过是瓮中之鳖。我看很多人往北门去,咱们混入其中,逃出城去再寻个方向杀出包围,好过在城内坐以待毙。”

单北冷点头,拱手道,“便如此罢!我师弟家人,还有我这戏班子便托庇两位军爷了!”何安泰与江唯忠急还礼道,“单爷客气了!”

计议已定,三人又去与杨夫人商议,那杨夫人却是神情呆滞,只抱着独子,对单北冷和何安泰等人理都不理。三人于是分别行动准备。何安泰遣散了府中奴婢和本地的士兵,让他们各自逃命,将愿意留下的官兵两哨编成一哨,号衣脱了,换成普通百姓装束。单北冷则是让戏班子各人收拾行李,只是戏班子的种种道具家什都已被官府收走,所以基本是两手空空。江唯忠则带人去厨房准备干粮饮水,又弄了个木盒,将杨应臣的头颅装入。

花了顿饭时间,众人准备完毕,将府中唯一的一辆马车载上杨夫人母子和一些粮食行李,便匆匆离开杨府往北门而去。

路上随处可见民众仓皇奔走。越近北门人越多,到得北门附近已是踵趾相接。时有人不幸摔倒于地,被踩踏而过,悲啼嚎哭于人群之中。马车此时已是进退不得。便有人挤上来问可愿做肩舆出城,索番银五六元。何安泰见马车实在移动不得,便掏出五块墨西哥鹰元,雇了肩舆,请杨夫人母子上去。

众人弃了马车,扛着行李,随人流缓缓出城。好不容易到得城外,舆夫便放下杨夫人母子,带着肩舆折返,却被何安泰叫住。何安泰亮出腰牌,说是要征收这肩舆,让两人自回去便是。一个舆夫嘿嘿笑道,“如今这安庆是太平天国管辖,大顺的官儿可不好使了。”

何安泰一挑眉,“是么?”拔刀就砍。单北冷在他手碗上一托,何安泰的刀到了那舆夫脖颈上方便砍不下去。舆夫吃了一惊,扔下肩舆,连滚带爬的跑向城门。何安泰不悦的说道,“单爷何必拦我,这等刁民有几个就该砍几个。”单北冷皱眉道,“不过小事而已,莫吓着夫人和公子。”

“也是!”何安泰收了腰刀,吩咐两个军士抬着肩舆载着杨夫人母子,随着人流往北而去。行到半路,见有西去的小道,问了走该路西去的行人,可通怀宁县。三人商量了一下,也不知西面是否有匪,决定且随大队逃难的人群往北再行一段。

又行几里,见前方有人退回,说是有短毛匪在前拦路。大队人群又乱哄哄的往南奔走。何安泰见状,也领着众人急往回走,拐上去往怀宁县的小道。奔走了两个时辰,天色渐黑,众人吃了干粮,又匆匆前行,直到夜色已浓不见道路方停。

夜阑卧于郊野,星辰暗淡,虫鸣四起。众人诸般思虑难以着落。风摇树影,如人来往,惊驾寒心。斯际情急思安,唯有篝火相依,方得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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