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万卷藏书成灰烬,千名学子举常科(上)18(1 / 2)
等曾水源带教习宋忠平过来时,曾小川已翻看完邸报。曾小川问起舆图所在,曾水源说挂在白虎节堂里,等闲不得进入。
曾小川便又回去请东王的允令。舆图都是高度机密,杨秀清皱起眉头,曾小川便道,“天下山川地理我已尽了熟于胸,本不需再看,不过如今顺朝边疆不稳,又与洋人冲突在即,想细看顺朝疆域边界,天国也可早作准备。”
杨秀清顿时来了兴趣,说道,“你且详细说说!”
曾小川便把刚才看到的两份邸报内容重复了一遍。杨秀清拍桌道,“好!好!我本欲派兵北伐,如此看来倒不宜先动,让洋兄弟先打为好。只是洋兄弟发动还不知要多长时间!”说完从桌上拿了一支令牌给他,允许他在东王府前院走动。
曾小川得了令牌,便让人领着去了白虎节堂。那舆图挂在白虎节堂的侧壁,用一面绸缎罩着。曾小川拉开绸缎,仔细观看。这图约有2.2米宽1.6米高,上面写着‘大顺一统舆地全图’。图上标有城池、山脉、河流,山脉以写景法描绘,用淡绿色勾勒,河流以双曲线绘写,海洋用深绿色画出水波纹。国名和地名都用墨笔书写,以字体大小作为区别。顺朝的地域是淡淡的黄色。北方的清国用的是粉红色,占据了前世整个东北和蒙古地区。西北是准噶尔汗国占据原XJ、青海地区,用的是灰色。西边的青藏高原如今标注的是不丹国,用的是白色。其它如朝鲜、日本、越南等都如前世未有改变。
如此看来,顺朝疆域形势比前世的晚清恶劣得多,面积只有晚清的六分之一不说,周边都是一些不小的国家。那个准噶尔不知道是不是沙俄的势力范围,不丹想来跟英国人脱不了干系。这个时空的清国也不知道怎么样。不过想想也正常,自古以来的汉人政权能实际牢牢控制的区域可不就这么大么?
“完鸟,Doctor孙的五族共和已经去了四族了。”曾小川感叹。他见那个宋忠平还在堂下等着,招手让他进来问道,“你可知何处有史书?”
宋忠平却是说不出来,解释道,“职下原籍永安,非江宁本地人士。”
曾小川便让他叫钱仲宁进来问。钱仲宁道,“若论书籍之全,当推甘氏父子的津逮楼,内藏十万余卷书籍。其中史书更是不少。东翁要什么书,职下就跑一趟甘家,让甘熙献上。”
“我也不知要什么书,且去看看,可远吗?”曾小川问道。
“大概有十里地的样子。”
三人坐上曾小川来时的马车,几盏茶的工夫到了甘家大院。远远便瞧见一堆废墟,冬日里尚有热气蒸腾。钱仲宁下了马车,如遭雷击,双眼盯着那堆替代了原本藏书楼的废墟,一步步颤巍巍的走过去。大院残垣断墙处立着一个家丁,见钱仲宁走近,行了个礼招呼道,“钱生”。
“这...这是...为何如此啊?”钱仲宁问道。
“遭了兵灾,一把火烧没了,幸鄙主人没事。”那家丁答道。
钱仲宁双腿一软,不禁伏地大哭。哭了一会儿,引得墙内豁口处走出来一个人,满身酒气。那人看见钱仲宁恸哭,也哭道,“十六万卷哪,十六万卷,三代心血,尽成灰烬...哈哈...哈哈”
曾小川见那人先哭后笑疯疯颠颠的样子,心下恻然,想来就是书楼主人了。曾小川走到他身前,作揖道,“在下钟凡,请问可是津逮楼主人?”
那人看曾小川身着太平天国的黄缎袍,戟指怒骂道,“小小年纪,做什么不好,入这匪帮。尔等粤匪,弃名教人伦,乱上下尊卑,佛寺、道院、城隍、社坛,无朝不焚,无像不灭,神鬼共愤,不日天诛矣!”
“好,有种!”曾小川夸道,“我敬佩你,勇士。不过你还是不要再乱说话了为好。今天幸亏遇上了我。你要学祢衡,这世道黄祖可不少。”
“我甘某人会吃你这小儿恫吓?”
曾小川意兴索然,挥手说道,“走了走了,钱先生还要哭多久?在车上哭也可以的。”
钱仲宁拿衣袖抹了抹眼泪,跟那人告了个罪,快步跟上,钻进马车。马车开动,曾小川又从窗口探出头来,说道,“勇士,耗子尾汁!哈哈...哈哈...”
曾小川回到营地时,正看见一个老妇在营门口哭泣,隔着营门一个少年跪在地上与老妇诉说着。曾小川好奇的问了下营门官,知是祖母来探视孙子,那孩子父母均已战死。
这时见那谭绍光怒气冲冲的走了上来,扬鞭就抽那跪地少年,老妇人大声哀求,又想冲过去阻止,被守营门的士兵喝止。
曾小川看不过眼,让营门官把人都带过来,问事情原委。那谭绍光怒道,“我营中将士无不是坚韧威武,便只这孙子哭哭啼啼,坏我士气、乱我军心,我这鞭子如何就抽不得?”
曾小川又问那少年姓名,为何啼哭可有难事。那少年摇头道,“小的叫李永捷,实是思及父母,又见祖母悲戚,不忍落泪。非是有意扰乱军心,请军帅宽容则个。”
曾小川说不过小事一桩,让人都散了。谭绍光不忿,说道,“军帅如此处置,不怕军中军纪松驰,人人懈怠吗?”
“你这也管的太宽了吧?还要管人哭、管人笑?当然战场之上还是要管的,”曾小川小小修正一下,“可如今又非战场之上,祖孙亲情,此乃人性所至、人伦大道,何必纠缠不休。”
“天王说了,天下总一家,凡间皆兄弟。我天国人人皆兄弟姐妹,你父母便是我父母,我儿女便是你儿女,又何必分小家,拘于俗情。天王说了,莫将一切俗情牵,须将一切妄念捐。什么人性所至、人伦大道,此皆俗情妄念。”谭绍光正色驳道。
曾小川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问道,“这话你自己真的相信吗?我父母便是你父母?你真把李永捷的奶奶当你奶奶了?你就是这么对你父母爷奶的?好孝顺哪!”
谭绍光脸涨的通红,说道,“我只有个舅舅,没有父母爷奶。想来钟军帅是大孝子了。”
曾小川被他这一说,又想起陈有根夫妇和小米来。他出了一会儿神,挥挥手让谭绍光退下,一言不发走回自己的屋里。
...
到了第二日下午,钱仲宁又过来求见曾小川,见了面却支支吾吾。曾小川让他但说无妨,钱仲宁便说道,“东翁,昨日肃鲁兄酒后失言,得罪了东翁,还请东翁不要怪罪。东翁若执意问罪,或与东翁在江南士林中的名声有碍。”
曾小川说道,“此事我未放在心上。十万藏书被毁,任哪个读书人都要痛心疾首。我亦心有戚戚焉。钱先生过虑了。”
“然则甘肃鲁已被下狱了。半城读书人都已得了消息。”
“嗯?”曾小川想了想,让大毛去叫了宋忠平来,问道,“你可是把昨日那狂生之事报了上去?”
宋忠平点头道,“我说与了曾丞相听,曾丞相说是这种腐儒自当杀一儆百。”
曾小川拍桌道,“如此说来,我身边大事小事,你都是一一回报曾水源了?我这里容你不下,你回去吧!”
宋忠平大惊,跪地说道,“检点息怒。职下只是一时不忿于检点被那人辱骂,所谓主忧臣劳,主辱臣死。职下只是想着为检点分忧。”
“哦,你真以我为主?那我要你以后不可再将我的事情报与别人,你可能做到?”
“不敢,职下不敢!”
也不知他不敢是不敢再通风报信了还是不敢按曾小川吩咐的去做,不过曾小川也没太放在心上。敲打敲打表明一下自己的态度就行了,要完全杜绝洪杨的窥探监视是不可能的事情。若严厉处置宋忠平只怕杨秀清面上会不好看。双方试探出个边界,就此打住吧。
“起来吧,随我去见东王。”曾小川带着亲卫大毛和钱宋二人又去了东王府。大毛和二毛如今轮流一人跟在他身边,一人则在家里照顾单北冷。
杨秀清见到他,开口就问道,“你说你原籍黄州,怎的说话有河南口音?”
曾小川一楞,自己何曾有河南口音?杨秀清见他愣神,哈哈笑道,“无妨无妨,今日来是为何事?”
曾小川问道,“职下听闻曾丞相拿了金陵城中一个叫甘肃鲁的士子下狱,不知东王可知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