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苍白的人子（1 / 2）

天空是什么颜色的？

至少不应该是紫色，灰色与漆黑的。

第三千五百九十万零七千六百六十一号断开了自己的插入栓，伴随着“哧”的一声，他从那垂直耸立排成一整面墙壁的休眠舱中钻了出来。（此后，将其简称为十一号）

一抹难以辨识的乳白色光芒透过了金属苍穹间留下的间隙，那是人造灯光，这里是城市的基底，一切基础生产与任务的执行之地，工业的基石，也是这座城市建造之初那一切开始的地方。

来自恒星的光辉无法透过那上千米的深度抵达此处。

略显稀薄的剧毒大气足以在数秒内摧毁大多数碳基生物的肺部——它们几乎呈现出某种暗紫色，附近那些密密麻麻的排气管中无时不刻不在喷吐着蕴含有各类工业污染物的废气，好在植入在十一号面部并取代了整个鼻腔的呼吸器依然在苟延残喘地工作着，过滤着那连早已取代肺部的氧合器都无法承受的腐蚀性雾气。

距离滤芯彻底停止工作至少还有二至三年，十一号艰难地呼吸着，他今年一岁半。

一个巧妙的瓣膜阻止了他使用口腔呼吸，但发声是可以的。伴随着“嗬嗬”的低声呼唤，宛若猴群一般叽里咕噜传得老远，这一天便开始了，作为人类的一员，文明那一块微不足道的零件的一天。

基因底层留下的额外设计让他早已长到了当前配给下最合适的高度，一米六五的身高以及纤细的，仿佛下一秒就会当场折断的双腿，披着在缺乏日照，大气腐蚀与受损下显得坑坑洼洼且诡异苍白的皮肤，一对强健有力，长有夸张的高强度肌肉的双臂仿佛被拼错的乐高人偶一般镶嵌于他的上半身，那是何等的突兀丑陋，如同一头脱了毛的白化畸形长臂猿。

他甚至能用过长的双手直接站着摸到自己的脚踝。

与十一号一同爬出的还有整整三十五万名依然存活的克隆工人，哪怕是这占地数千平方米的庞大地下“工厂”都显得拥挤了起来。更不要提那无处不在的线路与泄漏着不同气体的管道，十一号衷心期盼那只会是些许工业废气。

享受着开工前最后的几十秒宁静，大脑已经在自动分泌那些能帮助他们保持专注的信息素，但就在下一刻，用于休息的舱室间骤然响起了刺耳的警报声，尖锐的明黄色刺激着他仅剩的左眼，另一只则只剩下了被灼伤的眼窝与一团凝固金属在眼眶处冷却而形成的“金属眼球”——这是某场事故的结果，炽热的金属流体报销了他的一只眼睛，并在空荡荡的眼眶中冷却。

在思考的同时，他早已从地上的垃圾与残骸中翻出了自己的“拐杖”，一根粗糙焊接的产物，十一号的腿早已失去了支撑身体前进的能力，他只能如老人一般拄着拐杖前进，虽然这位克隆人也从未见过老人就是了。

视野的极限看到了打开的大门，那生锈的金属门板吱呀呀地尖叫着缓缓让出道路，清晨的第一股剧毒气体在那瞬间涌入了和庞大的厅室，裹挟着腐烂，生锈以及更糟的味道——血液的铁腥味，恐怕是有某个倒霉蛋在过道中被变异老鼠什么的啃死了。

但这与他们无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