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苍白的人子（2 / 2）

机械在轰鸣。

足以永久性损坏耳膜的噪音无时不刻的环绕在工人们的耳畔周围，十一号正处于自己那安置了三千五百一十六名克隆工人的车间内。高约十五米，有着厚重钢铁支柱与坚固金属穹顶的巨大房间。

无数繁杂的线路在那生锈老化的金属墙壁上穿梭固定着，不时迸出几抹点火花证明它们的年岁已老，而每当这个时候，一位被固定在墙角，被摘取得只剩下头颅与半条脊椎的劳工便会伸出那修长的，取代了舌头的仿生机械臂将其重新焊接并涂抹上新的绝缘物质。

一枚又一枚的半成品顺着镪镪作响的传送带一路朝下，这处车间的职责将会是对这些原材料执行第一层处理，包括规划，切割与筛选。那传送带上的粗制零件依然冒着滚烫的热气，方才完成浇筑与初步冷却的它们携带着上千度的高温，直到在那金属的传送带上走过了数十秒才侃侃达到了可以用手接触的程度。

十一号挥起了大锤，伴随着又一块包裹在模具中的零件随着炉门打开而出现在眼前，大锤狠狠砸下，与此同时是一股从炉门中猛然涌出的高温气体射流。

在模具中浇筑成型的零件随着大锤的猛砸瞬间完成脱模，构成浇筑模具的沙子迅速溃散，金属制的零件显露了出来。不必担心零件会因为这一下而受到影响，它的强度与韧性足足有十一号手中大锤材质的数倍——若是真的发生损坏，只会说明那是一件残次品。

锻锤以固定的频率敲打着，机器的轰鸣声一成不变。没有交流，没有沟通，所有人都如金铁一般被“焊”在了自己的位置上，执行着每天都要持续二十三时三十分的工作任务。十一号并不知道自己所参与生产的零件将会被用于何处，但无论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在某种意义上显得虚无缥缈的人类，质量都必须被保证。

苍白的皮肤上已经再次出现了数道烧伤的痕迹，但他并未觉得饥饿或疲惫，尖锐的疼痛反而迫使他集中了精神，紧盯着上千度的锻炉。一阵刺耳的尖叫从耳边传来，那又是一位失去了某根手指或干脆就是一条胳膊的倒霉蛋，劳工们仅剩的生理本能令他下意识感到背后一凉，激素更进一步地刺激起了他的精神。

任何失误都可能让他失去价值，铸造工厂会在十一号无法继续工作时立刻将其回收，每一寸资源都会被用到最合适的地方，浪费是绝不被允许的。比预期中更加尖锐的轰鸣声将劳工吞没，显然那个倒霉蛋不只是简单受伤了这么简单，尖锐地惨叫在钢铁碰撞声中显得脆弱而渺小，他的命运或许会更加悲惨。

一件出现浇筑失误的零件被随手扔到了十一号的脚边，它或许会在未来被熔炼重铸，但其熔点已经随着原材料的融合与晶体结构的完善而变得无比骇人，将它回收所付出的资源与时间恐怕比重新做两个的花销还要高。

那些完善的，通过了检测的零件将会被运输到下一个车间，厚厚的帘幕遮蔽了视野，唯有那厚重塑胶帘被掀开的瞬间才能窥见到一缕色彩——他们似乎是在粗装配这些造物，数条从不同方向蔓延过去的传送带运输着不同种类的零件，它们被做得更“大块”，接着便被继续运输下去。

工作是僵硬无趣的，好在克隆人并没有体验过那些更加优越而轻松的生活。

但随着头顶传来了尖锐的爆炸声，那是金属撕裂的声音，那是管道泄漏爆炸的声音，以及重伤员的哀鸣与骤然响起的红色警报，克隆人们很快便注意到传送带停下了，连带锻炉也逐步熄火。

“遭到袭击，所有工人返回维护仓！”

工厂车间的主管们下达了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