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回 怜稚子仙翁现身 感氛围主客欢饮30(2 / 2)
书法采用的是篆书,金文的特点多一点,笔画简洁沉着,瘦劲如老根盘曲,布局疏密有致,意境空灵。落款是“止泉”。
古拙的篆书能写到这个程度,那少说也有三四十年的功力了,
时月看了,自言自语地说:“真是古雅之至。止泉者,住也,不输‘老泉’之号也。”
“我爷爷名‘止泉’,字“近梅”。公子说的‘老泉’又是谁的号?”正在上菜的周白苏问。
时月说:“苏洵,乃大文豪苏轼之父。”
“噢,原来差点傍上文豪世家了。”紫苏俏皮地说。
“你爷爷这样的品性,哪用得着傍别人?自己就是一个传奇,一座丰碑,”时月说,“名字里有梅,品格中有梅。甘处山野,自开自谢,临泉独芳,难怪会对梅花那么喜爱了,饰物和楹联当中,都有梅花。”
白苏说:“爷爷爱梅,还有一个原因,是紫苏的生母名叫小梅。”
“是吗?”时月看了一眼紫苏,见她低头不语,忙再看白苏,见她又眨眼又摇头的,便不敢再问。
此时,热腾腾的菜肴已经安排停当,双方分宾主坐下。
周止泉老先生在西面靠墙主位入座,秦时月与周白苏一左一右打横,周紫苏在下首相陪。
这秦时月有个特别的脾气,吃饭吃的不是饭菜,而是心情和氛围,所以不挑饭菜只挑食伴。如果伴侣不合他的心意,则山珍海味也无心动筷;假如伴侣称心,则粗茶淡饭也能吃出至味,而且落座必饮,开怀畅饮,妙语连珠,不将一顿饭吃得风生水起决不罢休。
西方人那种一人一盘一刀一钗的吃法,在他眼睛里是“孤老头”的吃法,一点都不欣赏。
但如果遇上性格不爽或喝酒调皮的人,他又宁愿那种“孤老头”式的吃法,一碗米饭、半碗蔬菜,五分钟解决问题,有时连坐都懒得坐下来,站着就将饭菜扒拉进肚子里了。
秦时月的爷爷虽是木匠,却喜研究袁天罡、李淳风的学说,闲来经常登山涉水寻龙探穴,颇有一些仙风道骨。父亲喜欢舞文弄墨,欣赏字画。母亲出生于郎中之家,向来贤淑治家。两代人的儒雅秉性,直接影响了小时月,读书之余临池不辍,尤其对苏黄米蔡宋四家颇有心得。时月从小浸润于传统文化,故而到了古色古香的“药庄”,有一种宾至如归的感觉,此刻与爷孙仨在一起吃饭,有一种与神仙共餐的喜悦感。
秦时月注意到,桌上的餐具是一色的龙泉青瓷。
景德镇的青花瓷也是他所喜欢的,但还是觉得那种带着紫色调的钴蓝,釉色太过鲜艳了一点。相比之下,他更欣赏青瓷的低调与拙朴。
除了盛菜的八个盘子,每人面前还放了一只汤碗和一只二两的青瓷杯。大孙女周白苏手执一把三斤青瓷壶,先为爷爷筛上一杯,再为秦时月、妹妹和自己筛上一杯。
时月看那酒,黄得莹彻透亮,冒着微微的热气。一看就是好酒,还在沸水中烫过了。
这时,小孙女周紫苏执杯在手,说:“今天秦兄远道而来,药庄和住云楼蓬荜生辉。现在我与姐姐陪同爷爷,敬秦兄一杯。秦兄,请——”
周老先生哈哈一笑,说:“是啊,孔子云,‘有朋自远方来,不亦悦乎!’今天紫苏的好朋友来了,我们开心。这酒,是上好的绍兴老酒,已在酒窑存放了十年。来,我们爷孙敬小秦一杯。”说完一饮而尽。两位孙女也随爷爷干了。
时月一看这爷孙齐上阵的气势,哪敢怠慢,站起身来,双手执杯将酒干了。周白苏又一一满上。老爷子让吃菜,秦时月哪敢,再次双手持杯,依次向老爷子、周白苏、周紫苏一一敬酒,又连干三杯,方才落座吃菜。
周老爷子看了秦时月的酒风,真是开怀无比,捋着银须哈哈大笑。他说,他就喜欢喝酒爽快的人。酒品如人品嘛,绝非虚言。
周紫苏抢着为爷爷和秦时月布酒。周白苏则盈盈起身,又去厨房烫了几壶酒。一时大家把盏言欢,其乐融融。周紫苏像只快乐的云雀,周白苏则话语很少,不时为大家添酒布菜,适时柔柔地看上秦时月一眼。
席间,时月趁着酒兴问了一句:“白苏姐姐此名,莫非也是取自中草药么?”
紫苏说:“是啊。爷爷是郎中,所以用中草药为我们姐妹取名。二者均是香草,姐姐所名的‘白苏’,能够理气散寒,又叫‘荏苒’,‘光阴荏苒’那个‘荏苒’。我叫紫苏,则有治‘风痛之王’的美誉。”
时月听了,赞叹不已,说:“真是中医世家,书香门第,连名字里都这么有学问,佩服佩服!”说完自浮一杯,再敬老仙翁。他喝完,老仙翁竟也喝完。
时月慌恐:“我敬仙翁酒,仙翁自可随意,不必喝光,要不折煞晚辈了。”
老爷子“哈哈”一笑说:“来而不往非礼也,没事没事。”
他话音刚落,周白苏又替二人满上了酒。
时月想,已经喝了这么多,大孙女却毫不忌讳继续为爷爷斟酒,可见这老爷子的酒量。于是又试着敬了几杯,老爷子果然全都奉陪,一时惊为天人,忙着为老爷子筛酒,可再也不敢主动敬酒。倒是老爷子反过来敬了他几次,后来看看时月已吃到了八九分,才让白苏上饭。时月这才领教到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道理,连喝酒都是这样,何况其他?于是态度更加恭敬。
饭毕,因念秦时月两日来一路劳顿,周紫苏请其早点休息,放一壶热水在其床头,还在矮几上放上一杯热水。
秦时月一边饮水,一边于灯下取出洞中所得奇书阅读,此后盘坐行功,不觉渐入佳境。
周围说不出的安静,唯有虫声唧唧。
他安心静坐,不久即觉后背有蚂蚁爬动之感,自下而上,非常舒服;头顶百会穴也似有轻风在拂。
他意识到这可能是真气发动,在通督了,于是更加注意以舌抵腭,微咽金津,暗吞玉液,并尽量做到上身中正、虚领顶劲、会阴轻提,一时间,尾椎处开始剧烈跳动……
恍惚间,窗外似有“飒飒”之声,还以为是风声,或者风欢落叶之声,也就没有在意,后来困意袭来,他收了功,倒头睡去,安然进入梦乡。
苍崖子有《巾帼咏》一诗赞周紫苏:
昨日单飞雁,
今宵落哪枝?
嘤嘤啼夜月,
切切故园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