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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听着合情合理,行幽却慢慢道:“共同的敌人是谁?”

苏折目光一闪:“一便是天魔,二便是要加害你们的人。”

行幽冷笑道:“天魔自然要除,可这个加害我们的人,我敢舍命去斗,可是丹希呢,他肯么?”

话都问到了这里,丹希终于出手写道。

“当年之事,你我皆无力阻止。而如今世事轮转,画祖尊位已易,掌教也已是七阶之身,你若不发难,尚可偏爱一隅,倘若对他出手,你绝不会是他的对手。”

行幽冷冷道:“以前或许是如此,如今未必!”

“你是说……你在体内聚积的那些天魔?”

行幽冷笑:“若是同出一门,我自然破不了他的招,可我已转投‘盗天老祖’门下,受老祖庇佑,本尊有流转万物之能,又有咒祖碎片护身,你还认为我动不了他么?”

说到此处,他更是目光如鹰地盯着对方,道:“而且,若你能帮忙,我的胜算只会更上一层楼。”

“你所说的帮忙,是一起杀了掌教?”

行幽捏着奶茶的杯身,几乎是杀气凛冽道:“难道他不该杀么?”

苏折皱了皱眉,不知是心疼奶茶还是想吐槽行幽计划杀人的架势。

可丹希沉默片刻,又接着道。

“我拒绝。”

行幽冷冷道:“你拒绝?”

丹希诚恳地写道:“鳞染,你已许久未曾见到他,而我必须告诉你,他不是普通的七阶,而是几乎只差一点就能登入八阶的七阶,以他如今的力与势,即便是你我加在一起,也绝计杀不了他。”

行幽冷笑道:“只因打不过他,你就选择了缩头不出,任他逍遥自在这么多年?你忘了他是如何联合外人分割封印了画祖!?”

丹希沉默下去的时候,行幽忽然看向他那空荡荡的脖子,冷声一笑,无比嘲讽道:“是啊,我都忘了,你根本没有头可以缩,你的脑袋早在千年前就被那家伙给撕了!”

“就连你的一身尊严胆气,也和脑袋一起没了!”

他的厉声戾言像雨点似的砸在对方脖子上,言语中满是痛恨不屑,而苏折不由得攥紧了手,总觉得这场讲和怕是要越讲越糟,却看见丹希胸腔一起一浮,似乎也在压抑着某些难言的情绪。

这一个怨深恨重如火龙,一个木讷晦涩难言语,这样下去怎么成?别说讲和了,只怕讲出仇才是。

苏折便看向丹希,提醒道:“老师,我们来之前说了什么,还记得么?”

无论讲和这事儿多难,都要有一丝希望。

想相信行幽,也相信你在他心中的分量。

这是他对丹希的鼓励,而丹希那时没有回应,这时倒是听得一怔,然后他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似的,抬了手,动作坚定而沉重地写。

“鳞染,你怨我无胆无气,那我且问你……当画祖像一件物品那样被仙祖们切割成好几片的时候,你觉得他还能有什么尊严和胆气么?”

行幽听得一愣,丹希继续写道:

“倘若你败于掌教,几千年的苦修成就便毁于一旦,你身边的人将无一存留,就连你自己,也会落得个和画祖一样被切割封印的下场,甚至可能还不如他,那时你又能存着多少尊严,持着多少胆气?”

“画祖已不在,你先要活下去,才能有尊严地与你的挚爱相守相伴。”

行幽目光一凛,像是头一次认识丹希似的,以一种极为古怪的目光打量着他。

然后,他揉了揉那根塑料吸管,嘴里咕哝一声,道:“你倒比之前胆大了点儿,也着实伶牙俐齿了点儿。”

苏折心中一松,却见行幽冷眼瞪他了一记。

“这些话,是你教他的?”

苏折无奈笑道:“他是我老师,只有我向他学习,哪儿有我教他的?我不过是鼓励老师和你坦诚诉说罢了。”

行幽嗤笑道:“他教你画画,你教他人性,我则教你在梦中颠鸾倒凤,倒也有趣。”

……这话是可以当着人的面儿说的么?

苏折听得脸上一臊,行幽却看向丹希,语气稍缓道:“想不让我对掌教动手,你一番言语可不能够,不过你毕竟帮我照顾了苏折几次,我也不会亏待你。”

他这人,骂人时猖狂肆意,可给好处也是实实在在的,苏折明白这一点,也不算惊讶,可接下来行幽做的事儿却着实让他惊到了。

没有任何预兆的,行幽忽然放下奶茶,一手指向自己的太阳穴,竟用指尖从皮肤处拉出了一点点透明的蓝色灵光,接着在掌中攥聚片刻,竟揉捏成了一张光盘的形象。

苏折眼前一亮,好奇道:“这是什么?”

他伸手想拿捏,行幽却藏在了袖子里,笑着打趣道:“这是我当年的记忆,你想不想看?”

苏折惊道:“你当年的记忆?难道是你成为魔尊之前的?”

眼见着行幽点了点头,他越发激动与开心道:“我当然想看了!我一千一万个想看!”

不过喜归喜,苏折忽的想到什么,问道:“可你不是说要给丹希一些好处的么,难道这光盘里的记忆和他有关?”

行幽揣着故作神秘的一分笑,把光盘塞进了电视机下面的播放器里,然后一回头转身,竟扔给了苏折一支笔。

“好好看着这电视机里放的影像……然后用这支笔,给丹希的脖子上画个脑袋吧……”

苏折接过笔,却是大大地愣住了。

“你让我……给老师的脖子上画个脑袋?这……这怎么可能……”

丹希已然僵住了,而行幽则点点头,道:“别忘了,这是在你的梦里,你想什么都能成真的,明白么?”

苏折恍如醍醐灌顶,脑中瞬间一片清明雪亮,而眼看着电视机里开始播放出一段尘封多年的记忆。

画面之中,先是一道微白的日光晃动,紧接着是一抹新绿映入眼帘,可以看出,镜头从天上飞到了地上,仿佛是这段记忆的主人从天空降落到了一片竹林。

在第一人称的视角之下,这记忆的主人忽一吹气,小小的呼吸就成了巨大的山峰,漾起了一片深绿浅翠的叶片波浪。

画面往前一晃,便出现了一位身着浅青色道袍的俊毅男子,他袍上还沾了草露莲水,衣襟上还绣了碧波惊鳞的图,绘了玄燕舞檐的纹。

镜头再一拉近,可以看到此人的左手,抚着一只仙鹿,一只白鹤,而他的右手,仿佛正拿着一只半透明的画笔,在草地上迅笔急书。

这笔如由仙灵之气造成,在地上随意一画,那草上便迅速生出了不知名的瑶草奇花,男子手边的仙鹿,便低头食起瑶草,而他身前的白鹤,则收翅敛尾,优雅自在地栖于一团团绣绣的奇花之中。

男子这才微微一笑,抬起头来。

果然是丹希的样貌,与行幽当初口头形容的有七分相似了!

而记忆中的丹希毫无如今的苦涩低沉,目光惊喜地看向记忆的主人,笑容灿烂道:

“鳞染,你来了啊。”

记忆的主人随之爽朗一笑,亲昵自在地靠了过去,笑道:“旁人作画都是自品自赏,你怎么专门画了花草给这些不懂事的牲口吃?小心我告诉老头子去,叫他把你的画笔收了。”

二人打趣之间,真真恍如一对寻常人家的亲密兄弟。

怎能想到现在?

怎会想到如今?

而苏折看着那男子的面孔,又瞅瞅旁边没有脑袋,却“看”得全神贯注的丹希,还有行幽那脸上复杂的神情,心中莫名一酸,当即拿起了画笔,集中精神,往丹希那脖子上一滑一画。

或许是因为梦境的关系,也或许是因为他修为的增长,随着他在空中浅描深画,丹希那不存在的脑袋,竟然慢慢地有了几分形状,再渐渐地多了一层层的色彩、阴影,到最后,竟然真的画出了一个栩栩如生、与记忆里一模一样的面孔!

而在他画完最后一笔,收回画笔的那一刹那,那面孔忽的一动,原本闭着的眼睛,竟是大大方方地睁开了。

是丹希的眼睛。

他以无比震惊的目光看向苏折,嘴唇微微颤抖着,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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