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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折心中一酸,眼中一热,只是尽力平复道:“老师,我画完了。”

他让一个已经没了脑袋几千年的人,在梦里又长出了一个脑袋。

而维持着脑袋存在的力量,就来源于他的梦境与灵力。

丹希目光复杂地看向他,颤抖着伸出双手,摸向了自己的面庞和五官,就好像摸索着一些最熟悉不过,却又无比陌生的礼物。

行幽则一改往日的尖酸刻薄,沉默地看着他,仿佛是从他身上看见了当年的自己,他的眼里几乎含蓄着难言而浓烈的悲伤。

忽然,丹希眼睛一动。

一行清泪无端端地流了下来。

配合着他苍白到透明的面庞,就连这泪水也像是要消失一样。

他看向苏折,又看了看行幽,最终目光定格到了电视机上的影像,定格到了那个曾经的自己,还有那个看不见的鳞染。

“谢谢你们。”

丹希慢慢地,用力地用自己的声音说道。

“你给了我连梦都梦不到的东西,我又可以为你做点什么?”

苏折笑着看向了行幽,道:“你的兄弟在问你呢,你想要什么?”

行幽沉默片刻,叹了口气。

好像把几千年的爱恨别离,都浓缩到了这短短的一声叹息里。

“你们两个,一个曾经是我的亲人,一个如今是我的爱人,可你们一个不想让我去挑战掌教,一个又不想让我在体内复活咒祖,我还能说什么呢?”

丹希诚恳道:“除了危害画轴山的事,你可以让我做任何事的。”

行幽想了想,忽的看向苏折和丹希,目光中透出了勃勃的火焰。

“那就办法……帮我复活画祖!”

“如果他能回归,一定能帮我杀了那位不可一世的掌教大人!”

“他看上去已经很信任你,你是怎么做到的?”

丹希离了梦境之后,这是行幽问苏折的第一句话,也是令他回以十足苦笑的一句话。

“他能信任我,也只是因为我是你派去的人,若是旁的细作混入画轴山,那是万万不能像我这般逍遥的。”

这番话把行幽又捧得高了一层,可对方却只是耐人寻味地瞥了他一眼,接着便往沙发上一瘫,五根修长的手指在奶茶杯子的塑料外壳任意揉搓,硬是揉出了一种泡沫板子般的奇怪声响,好像在揉捏一段不可告人的内心戏码。

“说起别的细作……你难道已经把李墨花交给了他?”

苏折一愣,有些被当场拆穿的错愕感,可随即慢悠悠地揣出一丝笑容,道:“李墨花仍在我手里,我是审出了点儿东西,但还没问出全部。”

行幽眼中微微一凛,面容晃动着虚灭的光影。

“你应当知道……你可以把他交给我的。”

盗天宗的十八般手段,魔尊的千万种酷刑,各种离谱而又恶趣味的神通,就是在这个时候为这种人准备的。

苏折对此再清楚不过,可还是微微一笑道:“我若把他给你的话……这人也就彻底废了吧?”

好些个落在行幽手里的妖王修士,不是被他折腾地疯癫欲死,就是被他打击得再无生趣,即便最后问出了什么,也没有半分用处了。

而行幽听到这里,便斜躺着,手托腮,一脸无聊道:“听你的意思,你莫非还想要用一用这人?”

苏折犹豫却没有否认,行幽便把奶茶随手一扔,就扔到了旁边的垃圾桶里,半点不留情地吐槽道:“你想用人的话,我看你身边那个姓冯的,姓叶的,还有姓梅的,这两三个蠢货修士倒是可以一用,可是用李墨花?他和这垃圾桶里的垃圾有什么区别?”

苏折哑然失笑道:“我又不似你这样财大气粗,你手下妖族千万,又有八小妖将,四大妖官……我能驱使的才多少?总得给自己找些能用的人吧?”

行幽把头一转,电视机里投射下的光块儿和暗影儿在他脸上切了又歪,使上面的情绪也变得比往常难读难解了好几倍,他盯了苏折一会儿,忽的伸了穿着牛仔裤的脚,轻轻踢了踢苏折的小腿,其力度就像一只山猫在扑玩野鸟的尾羽。

苏折却故意叫了一声,挤眉弄眼地卖痛道:“你踢我作甚?”

“我踢你这蠢鸟啊。”行幽半嫌弃半无奈,“我是能驱使万妖,可你却能驱使我,以及我手下几乎所有的妖官妖将,你还要去捡李墨花那等垃圾?寒不寒碜,丢不丢人啊?”

苏折笑了一笑,却是认真道:“寒碜,但不丢人。”

“什么意思?”

苏折想了想,随手一指电视,里面就播放起了一些经典的爵士乐,而随着乐声一起,行幽的目光微微一动,这梦境里的空气似乎也和跳动的音符一般轻细欢快了下来。

然后苏折才转过头,意味悠长地笑道:“作为你的副宗主,我才更该有个独当一面的架势,若是连收服手下都要你来赏赐,那我和你掌心的乌鸦又有什么区别呢?”

行幽沉默片刻,无奈地笑道:“有时候,我真喜欢你这股什么都要争强自立的性子,可有时,我又受不了你这副强横性子。”

苏折一愣,像是无法确认地问:“我强横?”

向来只有别人说魔尊行幽强横恣意的,怎么有一日竟轮到了行幽说他强横?

行幽笑着露了一口尖牙:“你是天底下第一个敢当着我的面撒谎,敢摔我东西,敢打我脸两次的妖,你还不强横,那谁还算强横?”

如此劲爆的内容,若换了别人这样说,必定是满含幽恨全带杀气,一字一句都有吞筋吃肉的冲动,可是换了行幽来说,却是半热半冷,半咬牙半无奈,一半是拳头硬了的冲动,一半是狠狠亲下去的欲念。

苏折欲言又止,想伶牙俐齿说上几句,可瞧见他的神情就平添了几分心虚,最后只矜持着转头道:“上次是个意外,若非你瞒了我那么大的秘密,我也不至于失态……”

打行幽两次。

而且都是脸。

做的时候倒是毫无恐惧、胆气包天,甚至还有一点点的小爽和解气。

可事后一想,确实有那么……亿点点后怕。

行幽吐出了长长一口气,忽的凑近几分,一伸手,五指直接绕到了他苏折的后脑勺,苏折先是一惊,而后惊觉自己的脖颈像被一种温柔月光裹住了,对方指尖所触之处,是一种难以形容的清凉触感,他一抬头,发现行幽的面孔已离他无限近,距离已经接近于负了。

苏折蓦地紧起了心脏,却又努力使自己松弛下来。

行幽却是一笑,靠近他的耳边,轻轻吐出了一口鲜活滚烫的话。

“你这次入梦,也很强横啊。”

……到底是谁比较强横啊?

行幽嗤笑一声,嗓音依旧是粗哑而泛着烫意,他盯着苏折的时候,另外一只手已经点上了苏折的胸膛,那五指轻轻一动,就像是用一根烧红了的棍子捅着苏折的胸膛,莫名地点起了无数蔓延的热度。

“你若不强横,怎敢拉着一个情分不明的故人来梦中与我一叙?你若不强横,又怎敢借他的手,他的话,来影响我千年的计划?”

苏折心中恍动几分,有什么难以形容的不安在胸腔升胀了许多,可对方的指尖很快从胸膛滑到了下巴,然后是嘴唇,指尖摩挲之处,落下了一股奇特而又难忘的触觉,好像小小的龙蛇,在他的皮肤上一条咬住一条地游动,对方的指纹像是鳞片一样软而凉地动着,引发的却是苏折脸上的热度。

苏折呼吸一烫,几乎忘记了自己想说什么话了,胸腔里的心跳不自主地加快了几分,如一位贞烈之士慢慢陷落于俗世的情念挑动。

行幽的手扣在他后脑勺上,五指在他的耳垂边轻轻揉动,顿时让苏折舒服得觉得自己的肌肉快要融化了,仿佛是一手的细腻银沙在揉着他的耳朵。

他彻底忘记了自己之前想说的话,沉浸在这迷惑人也诱惑人的情景和梦境里,胸腔里突突如雪潮击浪,身上好像越缩越小,像是一颗理智的心被揉裂了似的轻喘了一分。他瞧见行幽,发现他的两眼似已凝在了此刻,就连那悍横的气息,也变得极柔、极轻了。

这家伙的手段……怎一下子进步了那么多啊?

苏折在不安地享受与暧昧间,一眼瞄到了电视机,忽意识到了一点。

行幽……是在实践那些爱情小视频里的前头做法么?

苏折一惊,赶紧从行幽怀里退了出来,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等等……你这是看了多少小视频?”

行幽却瞥了一眼沙发上的印痕,像是从这些深浅不一的痕迹里看出了一个肥美的臀部坐出的坑形儿,接着他抬起头,随意地一笑:“不多,对付你是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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