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书生与剑客18（1 / 2）

秦历1626年，五国联军成立，由郑和为统领，七下西洋，历时数十年，重创灰州，代价是国力受损，无数将星陨落，再无力压制九州境内层出不穷的各路妖邪，此后整整三百年，生灵涂炭。

那不是什么好的时代，但宁剑书就生在那个时代。

他的生父是一个社会最底层的游商，无地无房，本该一辈子打光棍的人，却靠着油嘴滑舌和天生的一副好皮囊，诓骗到罗家的一位小姐出来私奔，可惜跑到半路，这短命的爹就被拦路的盗匪给杀了。

他母亲运气很好，因为长相颇有姿色，强盗们没当场杀了他，而是准备带回寨子里，让大伙轮流爽一下，结果裤子都没脱，又被一个骑士全砍光了。

那个时代，私奔不止是份耻辱，还是一种大罪，罗家小姐干脆扯了个全家死光的谎，那骑士也许识破了，也许没有，总之，她人救下以后，就寄宿在那个有两位骑士驻留的双骑镇上。

以一个寡妇的身份。

秦历1772年，宁剑书出生在秦国上河郡平安县双骑镇上，如今的罗小姐一无所有，只剩闺阁里留下的零星几点文墨，能给娃娃起一个好听的名字。

有道是穷文富武，宁剑书吃不饱饭，身体也差的可怜，自然就没有练武的本钱，不过他模样周正，又天资聪慧，还跟母亲识了几个字，后来倒侥幸进到地主王老爷家里，给大少爷当个伴读的书童。

那地主王老爷，就是当初救过他母亲的骑士。

按现在的标准算，王老爷应该是C级，他常和镇子里的另一个骑士比斗，另一个骑士就是他的老婆，王老爷是个好男人，众所周知，好男人都打不过自己的老婆，所以王老爷经常输。

宁剑书还经常和地主家的王少爷蹲在一边偷看，王老爷输的多了，俩孩子还好贫嘴，最后总免不了被人拽着耳朵，摁进书房。

后来，他和大少爷起了口角，竟打闹起来，而且还打赢了，那天晚上，宁剑书的母亲一路抹着眼泪，带他上门去给地主家赔罪，王老爷仁善，只说是小孩子斗气，多正常的事，又哪里会放在心上。

于是一切如旧，只是从此以后，宁剑书变得很懂事，再没有偷看过骑士的比斗。

寡妇门前是非多，几个泼皮会煞有介事地讲一些风言风语，传王老爷和罗寡妇之间的风流事，最大的证据就是这姓宁的小子，没来由能跟王少爷同吃同住。

年岁渐长，他已能明白言语的善恶，可少年人纵有些敏感心思，信或者不信的，终归是无处倾诉。

而王氏夫妇都是那么好的人，再多的风言风语，都会和其他风雨一起，被关在院墙之外。

那份无处安放的惆怅思绪，便与是非善恶一起，被填入心灵的原野，形成一片沃土。

宁剑书十四岁时，就经常被派出去收租子，他心地善良，在灾年里常偷偷给家境不好的百姓减租，王老爷自然也看在眼里，却不曾去点破。

再后来，哪户人家若有难处，王老爷就会特意让宁剑书去收当年的地租。

那是一片沉默之中的善举。

过了十六岁，有人要为宁剑书做媒，地主还给他赐了字，叫采臣。

很偏远一处村子，宁剑书也要跋山涉水，去收他们的租子，在那个年代，不管生活多难，这份租子都是一定要交的，土里刨食的百姓，只盼望自己这点租子，能送到骑士老爷手里，换来一份平安的指望。

哦，对了，收完这份租子，他就要回去就跟人成亲。

不用我说，你知道的，那时的宁剑书，意气风发，像个戏台上的老将军，背后插满了旗子。

他回家之后，半边镇子都已被毁了，死很多人，王氏夫妇实力最强，当然是最有可能逃出生天的人，可你猜怎么着？为了救百姓，他们是死的最惨的那两个。

善良的、无私的、勇敢的人，都死了，比如王少爷，比如宁剑书的媒人和岳丈全家，而那些怯懦的、自私的、该死的人，却都还活着。

那些曾在镇上传过罗寡妇风言风语的几个泼皮，在一片混乱之中，逼死了罗寡妇。

仇恨当然是有的，却不知该去何处寻自己的仇人。

从此，宁剑书便成了个孤苦无依的人。

不几日，有位游商来到镇上，他受过王老爷恩惠，要去给王老爷扫墓，在坟前看见了守孝的宁剑书，或者叫宁采臣。

王老爷死后，并未在这世上留下太多痕迹，他生前的无数善举，好像都和尸骨一起，被盖在那层黄土底下。

那位游商跟宁剑书跪在一起，对着墓碑上潦草的两行文字，悼念着那些无人悼念的人。

他们跪在那里，聊王老爷的生平，聊夫人和少爷的生平，在一串悲伤的眼泪之中，逝去的人仿佛都还活着。

后来宁采臣跟着游商去了别的镇子，他心思细，还是做收账的活，不过这次不是收农民的地租，而是收商铺的货款。

此时的宁剑书，已变成了宁采臣，他总这样向人介绍自己，想找人多聊两句，最好能从自己的名和字，聊到双骑镇的王老爷，起先像一种悼念，再后来，就只是一种习惯。

几年奔走，人也开朗了些，不过人穷志短，还是打着光棍。

都说兰若寺闹鬼，邪名远播，但那天雨大，童子身又素来辟邪，宁采臣便斗胆进去躲雨，寺内无鬼，只有一个邋遢道士，叫燕赤霞。

道士说，这庙里原来闹的是女鬼，所以他在这里等了好久，没想到会等来一个男人，不过男人也好，他最近彻夜研读金刚经，很有心得，非得与旁人一起分享。

二人都很健谈，不止聊了书上的经文，也聊了各自的生平，原来那道士本是蜀山的弟子，痴迷佛学，有辱门风，就被逐出了山门，他一路流浪，斩妖除魔，路过一个村镇，听说书人讲到兰若寺里的女鬼，讲的活灵活现，意乱神迷，遂一路找到这里，然后多住了段时日。

那道士疯的可以，已十多日不曾睡了，可宁采臣只是个普通人，淋过雨还有些低烧，就容易犯困，夜色渐浓，道士熄了火烛，难得没有念经，是照顾这个新交好的朋友，没把他当疯子，这样安静地想着，道士竟也睡着了。

当晚，宁采臣就撞见了聂小倩这个女鬼。

此后，只要路过这里，甚至不路过这里，宁采臣绕路也得来一趟兰若寺。

这疯道士就在嘀咕，一次是偶然，两次是巧合，那第三次是什么呢？我长这个德性，他总不能是馋我身子吧？

啊，我懂了，他肯定是欣赏我的才华！

不愧是燕赤霞，一拍大腿就悟通了其中的关键。

这真是个惊世骇俗的结论，为验证自己的想法，燕赤霞找了个能帮忙赶路的借口，传给宁采臣两招奇门遁甲，你猜怎么着？这小子学的飞快！

果然如此，果然如此，我没有错，我没有错！

只有宁采臣这样万中无一的绝世天才，才能理解我燕赤霞一生呕心沥血，融汇佛道两家精华的旷世绝学。

阴差阳错之下，他们结成了一段各取所需的三角恋关系：

每一次，心急火燎的燕赤霞，都想让宁采臣正式拜他为师，好教他道术。

每一次，心地善良的宁采臣，都会耐心哄到老疯子安然入睡，再偷偷日鬼。

每一次，美若天仙的聂小倩，都要找宁采臣来一顿郎情妾意，顺便借点元阳。

众所周知，三角形具有稳定性，这样的生活本该是可持续的。

可数月以后，突然冒出一个叫黑山老妖的大魔头，在这一带闹的很凶，宁采臣在城里得到了消息，本意是去寺里带聂小倩逃命，结果临场善心发作，还硬要捎带着老疯子一起跑。